第340章 审讯
金致远想不出来。
陈韶疑惑的问题,阿福的案子发生过后,也是他一直在想的问题。
他在读书一道上并无太多的天赋,参加三回童试,都未能通过府试阶段,因而便歇了心思,专心跟着父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事,以期将来能在县衙谋个一官半职。基于这样的心理,他在为人处事上便颇为克制,不论对方身份是什么,能不与人交恶,就绝不与人交恶。
他实在想不出,他都已经这样谨慎了,怎会还有人这般丧心病狂地来害他。
陈韶提醒:“你好好想一想,你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金致远摇头:“小人一贯与人为善,自问不曾得罪过他人。”
顿一顿,又说:“刘师兄可为小人作证,小人拜在师父门下习武已有十三年,十三年间,小人从未与众师兄、师弟起过争吵或冲突。”
刘康平公允道:“金师弟的确为人和善,好几个师兄、师弟家中遇到困难,都是他出钱出力才帮着解决。”
“那就再想一想,你在帮助他人的过程中,是否得罪过谁?”陈韶再次提醒,“还有你身边的人,谁最容易拿到你的字迹而不惹人怀疑。”
金致远思索间,八珍坊的掌柜与伙计相继到了,田根生的家人也跟着赶来。随后,张巧娘出事当夜,在附近打更的更夫也到了,去附近走访的衙役也已经回来,最后,连与张巧娘交好的三位绣娘也到了。
金致远还在思索。
陈韶也不催促,将田根生的家人叫前来,问他们道:“田根生出事前,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田根生的儿子道:“我爹的身子一向很好,出事那日的午饭,还吃了两个胡饼,喝了两碗米汤。”
其余人跟着点头。
陈韶又将八珍坊的掌柜和伙计叫前来,先问掌柜道:“田更生出事那日,三场说书都在八珍坊?”
八珍坊的掌柜也不是第一次来县衙,但面对她的询问,还是稍显紧张地说道:“是都在八珍坊,但不关小人的事,他那日过来,小人就跟他说过几句话。”
“关不关你的事,不是你来决定的,你只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陈韶冷淡地训了他两句后,继续问道:“他是在说第三场书之前,突然说的身子不适,还是在说第二场书的时候,身子已经出现不适?”
掌柜急声答道:“他是在第三场说书前,突然来跟小人说他的身子有些不适,无法再继续说书。小人看他脸色难看,就让他走了。”
未了,又加一句道:“他说书前一日,小人就将三场说书的报酬都给了他,小人都还没来得及找他退缺的那一场报酬呢。”
“两场说书之间会歇场多久?”陈韶盘问。
掌柜说话依旧很急,“会间隔半个时辰。”
陈韶继续:“田根生是在第三场说书前多久找的你?”
掌柜:“差不多还有半盏茶就要开场的时候。”
陈韶追根究底:“第二场说书结束后,他是否有不适的症状?”
掌柜摇头:“没有,第二场说完,他还跟好人有说有笑。”
陈韶:“第二场说书结束后,他可有离开过八珍坊?”
掌柜再次摇头:“没有。”
陈韶:“说书是在大堂?”
掌柜点头。
陈韶:“第二场说书结束,他可有离开过大堂?”
掌柜摇一摇头后,看向旁边的伙计。
有伙计帮着回答:“去过一回茅房。”
陈韶看着伙计追问:“什么时候去的?”
伙计回答:“第二场说书结束,喝过两口茶后,与王秀才、黄秀才他们几个说了两三句话就去了,回来后,还……”
伙计看向跪在地上的金致远,犹豫一瞬后,才继续说道:“还与金公子说了会儿话,喝了两杯茶。”
又有他。
陈韶看一眼还在茫然思索的金致远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伙计答道:“每次田老过来说书,掌柜都会使唤小人在旁伺候。”
陈韶看向掌柜。
掌柜羞红着脸,不敢看她。
陈韶看回伙计:“说清楚一些。”
伙计看一眼掌柜,正犹豫要不要说时,田根生的儿子不屑道:“我爹是悉唐县最好的说书先生,每每说书之时,都有不少人会扔铜钱打赏。别的茶馆、酒楼都会将这些赏钱全收起来给我爹。八珍坊的掌柜自忖给了我爹酬劳,这些赏钱不应该再给我爹,因而每每我爹在八珍坊说书之时,掌柜就会使唤一个伙计在旁边收那些赏钱。”
掌柜咕哝道:“我已经给过他报酬,凭什么还要再给他赏钱。”
陈韶没有理会他,继续问伙计道:“田根生如厕多久,回来跟金致远说话喝茶是什么时候,又说话喝茶多长时间,此后又跟谁说过话,喝过谁的茶?”
伙计盘算了一下,“具体去了多长时间,小人倒没有注意。不过回来跟金公子他们说了也就不到半盏茶的话,过后便一路招呼着回了说书的台子,为第三场说书做准备。然后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身子不适,起身去跟掌柜说了一声回来,就匆匆收拾着家伙走了。”
也就是说,问题还是出在金致远的身上。
陈韶看向金致远。
金致远早已经从茫然中回过神,见她看过来,连忙解释:“小人在田根生出事不久前,曾帮他解决过一桩纠纷。那日刘师兄请小人吃饭,恰好碰上田根生在那里说书,他过来找小人,不过是答谢几句。”
田根生的儿子做证道:“我爹在飞觞楼说书时,几个外地从这里过路去静川郡的商客歇脚时吃多了酒,非闹着我爹,要让他再说两场。我爹向他们说明无法再加场的原因,他们还是拦着不让走,还威胁说不再说两场,就要让我爹退钱,彼此争论间,金公子恰好从飞觞楼路过,就帮着我爹劝退了那几个客商。”
金致远,刘平康。
孙守义出事的时候,有他们两个。田根生出事的时候,也有他们两个。凶手留在现场的‘全’字,也跟金致远的笔迹一样,关键他还说不清楚与谁有仇。
怎么看,他都是最大嫌疑人。
金致远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慌张地连连磕头辩解。可惜,他的辩解没有证据做基础,显得既苍白又无力。
陈韶暗思片刻,问他:“田根生答谢你的时候,吃过什么,又喝过什么?”
金致远连忙答道:“就喝过两杯茶,一杯酒,别的就没有了。”
陈韶又问:“他喝茶、喝酒大概是在什么时辰,距离他第三场说书,还有多长时间?”
金致远面带苦意地摇一摇头,他记不清了。
陈韶转向刘平康。
刘平康立刻道:“距离他第三场说书,应该还有一两盏茶的时间。”
陈韶接着问道:“田根生喝的茶和酒,是谁给他倒的?”
刘平康道:“是小人倒好,金师弟递给的他。”
陈韶看向金致远,金致远点头。
陈韶继续问道:“你那日为何会请他吃饭?”
刘平康飞快看两眼许长寿,憋闷道:“有两日无家可归,是金师弟收留的小人。”
许长寿不以为忤道:“我们家供你吃,供你喝,连你习武的学费也是我们家出的,我姐不过说你几句,你竟然敢跟她顶嘴!哼,我姐只是将你撵出去,又没有休了你,你就知足吧。”
陈韶看一眼案宗上关于他与许氏恩爱有加的记录,“经常被撵出去?”
刘平康低垂着双眼:“没有。”
许长寿似看不到他脸上的羞辱,哼道:“他才没有那个胆子。”
陈韶看两眼他,又看回刘平康:“金致远在哪里收留的你?”
刘平康依旧低垂着双眼:“在悦来客栈。”
金致远补充:“我原是要将他带回家中,他不肯,这才带他去了悦来……”
话到一半,金致远的脑中忽有惊雷炸响。
他想出来了。
陈韶先前问他,他的身边,谁最容易拿到他的字迹而不容易惹人怀疑。
他想出来是谁了。
他十二岁第一次参加童试,因没有考中,父亲为让他将来多一条出路,就送他到叠翠峰习武。自拜师习武到前年依旧未过童试,下山跟着父亲打杂那日为止,他一直住在叠翠峰,吃住读书都在那里。
若说有谁能够轻易拿到他的字迹,非一同习武的师兄、师弟莫属。
只是……
师兄、师弟们待他也一向和善,他与他们也从未生过龃龉,谁会记恨他到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呢?
王春生!
几乎是瞬间,王春生的名字就跳出了脑海。
他第二次参加童试时,耽误了快十日没有习武。回山后,师父夜里看到他还在锻炼,便指点了他几招。师父指点他时,被起夜的王春生无意看到,误认为师父藏私偏心于他。月底切磋比试时,他侥幸赢了他两招,他不服,大嚷着师父不公,师父跟他解释,他却不听,还试图挑起师兄弟闹事,师父失望之下,将他逐出了师门。
后来,他在师门外跪了三日,依旧没能得到师父的原谅后,才走了。
如果他曾得罪过谁,无疑只有王春生。
只是得罪王春生那是九年前的事了,如今并无证据来证明他就是凶手,贸然说出他的名字,万一不是他,恐怕又会为他招来是非。
陈韶看他面色犹豫,已然有所猜测,没有逼他再说下去,转而将锦色坊的几位绣娘和前去打探消息的衙役叫到了跟前。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