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江城凌晨三点的街道

    刘鹏喝了口啤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些会被遗忘,而有些注定会成为成长路上不可或缺的部分,被深深的埋在记忆深处。

    这些故事李民他们也是第一次听,没有人插话,都安静的做起了听众。

    平时刘鹏很少讲他的过去,大家也只是知道他过去是做美发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今天是因为喝了酒,再加上陈墨在场,所以话就多了起来。

    “我在那个小理发店学了两年,没有工资。我们几个小孩晚上就睡在店里,老板怕我们晚上出去惹事,就把门从外面锁上,不让我们出去。”

    “现在想想这多危险啊,万一失火了我们出不去,就全得烧死在里面,可是当时我们小不懂,老板也不管那么多,他只是怕我们晚上出去玩惹事,毕竟都是半大的小伙子。”

    “老板是用链条锁把两扇玻璃门锁在一起,中间推拉是有一个缝隙的。他怕我们出去,但他低估了我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想出去玩的心。”

    “我的那个同学,每天晚上都会出去到网吧打游戏,有一次从门缝里挤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把玻璃门挤破了,那么长的玻璃插到他大腿上。”刘鹏比了个手势,给大家展示玻璃的大小。

    陈墨倒抽了一口凉气,但是又觉得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能做出这么冒险的事情似乎也不奇怪。

    “我同学跟我说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得走,当时他大腿上还留着血,我吓死了。他让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他,他要走。我当时身上只有两百块钱,全都给了他。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跟他也断了联系。”

    陈墨虽然以前也有居无定所的时候,但到底是城市长大的孩子,起点还是比农村出来的孩子稍微的高一点。

    他没有做过小工。

    没有过这种在别人那里做学徒的经历。

    刘鹏继续说着,“我没走,那时候我们已经在那里学了一年了,我想再学学就基本差不多了,走了可惜。但是老板太抠门了,工资少得可怜,让我们干活不给钱。”

    “我又在那里干了一年,有一次无意间听说有一个大型的连锁理发店在招理发师,就赶紧应聘了。”

    “还真的就让我应聘成功了,但是他们是很大型的连锁理发店,无论是谁必须要先培训三个月,这三个月就是学技术,没有工资不安排食宿。”

    “我当时还是很想把这份工作做好的,没想那么多就同意了。但是我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没地方住,人家不安排住宿,我也没钱租房子,那时候还不到十九岁。我就回去以前当学徒的小理发店求老板,让老板允许我晚上回来住,白天去培训。”

    “那个老板虽然很抠,但是人不错,竟然同意了,还把店里钥匙给了我一把。”

    “但是我培训的地方很远,单边路程就要两个小时,每天早上八点半培训,我六点多一点就要从店里出门,搭乘最早的公交车,晚上九点培训结束,我又要赶晚上的公交车回来。”

    “可是培训经常会拖堂,如果能赶上末班车还好,但也有赶不上的时候。有一天是学烫染造型,我的作品翻车了补救了很久才勉强交差,又被老师训了很久,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从培训基地走出来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我急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上末班车,那一天真的很沮丧。”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马路上,很想打一辆出租车回去,但没有钱。可能现在的小孩都没有经历过我们出来打工那个阶段,一天只吃一顿饭,是真的没钱吃饭,那时候还不像现在外卖行业这么发达,可以送外卖。那时候打工要么就是去工厂,要么就是像我们这种做美容美发,然后就是饭店端盘子,工资都不高。”

    “我培训要三个月,吃饭都是以前攒的那一点点钱,一块钱恨不得掰开了花,如果打车回去我就要饿半个月的肚子,我不舍得,是真的不舍得,当时还没有共享单车什么的。”

    “所以,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走回去。”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的情景。不是经常有人说,你知道xx凌晨三点的街道吗?哈哈,我知道,因为我走回去的时候,刚好是凌晨三点十七分四十九秒。”

    刘鹏举起酒瓶,咚咚咚的灌自己啤酒。

    他说的很平静,就像是阐述别人的事情。

    但是陈墨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

    一个还不到十九岁的孩子,在陌生的大城市,凌晨一个人孤独的走在马路上,前途未知,一切都未知,只有无尽的黑暗。

    一个已经低过尘埃里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的被困难打败,坚持是他最后的尊严。

    “三个月陆陆续续都有人坚持不住的放弃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我坚持下来了,自从那天走回去后,我就觉得没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了,以前到了晚上总怕赶不上末班车,但是后来我就跟自己说,管他呢,大不了走回去呗。”

    “因为我很勤奋,老师对我印象不错,后来分到了一家很好的分店,业绩很好做的,做了三年,攒了一些钱,可我还是想搞音乐。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我在这里了。”

    刘鹏举起啤酒瓶,跟每个人碰了一下。

    陈墨很认真的把刘鹏的故事听完了。

    虽然刘鹏他们都没有提现在乐队的工作状态,可还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陈墨本来是不打算喝酒的,黑熊乐队几个人也没想让他喝酒,但气氛烘托到这个地步了,跟大家一块喝酒成了顺其自然的事。

    陈墨还是喝了酒,他平时酒量还可以,只是不怎么喝。

    邢万坤是第一个被拖回卧室的,然后刘鹏也被拖走了。

    李民自己觉得不行了,跟陈墨打了招呼踉踉跄跄的回卧室去睡觉。

    本来干净的客厅现在满地酒瓶子,桌子上也全是各种签子。

    虽然杂乱了不少,但却很有人气儿。

    陈墨本来想帮忙收拾一下,把垃圾带下去,被黄达阻止了。

    最不爱说话的黄达承担了所有,一个人默默的在客厅收拾残局。

    陈墨约了个代驾,黄达把他送到门口。

    “陈墨老师以后常来玩。”向来沉默不语的黄达脸上挂着笑说道。

    在回去的路上,陈墨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黑熊乐队经纪人张凯文的电话。

    “明天上午在郝冲办公室,我们碰个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