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他时若遂凌云志
几日后。
程好刚完成了一单商务活动。
给一家连锁餐饮公司的旗舰店开业剪彩。
这种活动张远一般不接,都会推给手下的人去赚钱。
好姐姐多少带点财迷,老忍不住想赚这笔钱。
卖笑一下午后,便想着来四合院这边找他,晚上一起吃个饭。
然后再放松一下。
趁着他进组拍下一部戏前,多聚聚,否则大家都越来越忙,老碰不到可不行。
此时已过了清明,马上就要到五一黄金周。
四九城也逐渐暖合了起来。
不用再着厚实的冬装,白天日头好时,甚至不用穿外套。
漫步在院中,程好瞧见花坛里的几株牡丹都已经做出了绽放的姿态。
透出了几丝艳红。
好姐姐上前嗅了嗅,已有花香。
蝴蝶,蜜蜂之类的小虫也萦绕在侧。
这一幅春景,真印了她的心情,愉悦美满。
“张远,你在哪儿呢?”
来到茶室和练功房这俩他常呆的地方,发现都空空荡荡的。
正觉奇怪。
便找阿姨问了下。
阿姨没说话,面色严肃的指了指后院。
“怎么了?”
阿姨摆摆手,便做自己的事去了,好似有点害怕。
程好迈过门坎,跨进张远自用的小后院中。
“是空间小,挡了阳光吗?”
“怎么感觉比外边冷不少。”
她边嘀咕,边往里走。
“呀,你今天心情那么好啊?”
透过书房的玻璃,她发现张远正稳稳的站在书桌前。
而书桌上则铺着笔墨纸砚。
他正练字呢。
“我去卧室放下东西。”
“我买了新的沐浴盐。”
“晚上一起用?”
“嗯。”张远连头都没抬,用鼻音轻回了一声。
好姐姐点点头,便去了隔壁张远的卧室,在衣柜中挂上了一套黑色蕾丝的性感内衣。
她一开始都买最贵,最好的。
她虽然有时抠门,但对张远时,还是挺大方的。
但后来也开始买便宜的了。
因为她发现这种衣服都是一次性的,基本当场报废,都是稀碎的那种。
还不如买便宜的,不心痛。
也能给张远省点力气,好撕一些。
又去浴室放下了沐浴盐,同时愣了愣。
今天有点奇怪啊。
平时可喜欢浴室pLAy了,一沾边就乐。
今天怎么那么冷淡。
便回头去到书房处。
刚进门,她便觉得气氛不对!
之前是透过玻璃瞧的,没看仔细。
如今走进屋,发现地方到处都是揉成团的宣纸。
还有不少整张的写完的字,随意的散落在地上。
她轻皱起眉头。
张远不是那种邋遢男人。
平日里用完的东西都会归位,挺有条理。
也从不乱丢衣服和臭袜子。
这对男生来说是非常加分的大优点。
可如今他平时非常在意,让阿姨打扫都会格外小心的书房。
因为那架百万级的钢琴就在这屋呢。
今天却乱成了这般。
又想到平日里见到她总是面带笑容的阿姨,今天也沉默不语。
因为张远对待手下人很好,从没架子也不呼来喝去,几位阿姨和常来修剪花草的大叔和他关系都不错,向来有说有笑的。
好姐姐蹲下后,拾起一张皱巴巴的宣纸。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她瞧了眼上边的诗句。
“老朱的诗?”
这是明太祖的诗词。
朱重八不以诗词见长,所以很少有人拿他的词句练字。
这诗取自他的《不惹庵示僧》,是在鄱阳湖水战大胜,也就《火烧赤壁》原型的那场大战后,老朱写下的词句。
论诗意,他不行。
但论杀意,老朱是在行的。
这诗本就杀气极重。
可好姐姐看了眼用于书写的正楷。
张远字好,她是知道的。
只不过家中备了文房四宝,除非来了同道中人,否则他很少用。
而且他也不挂自己写的字,说那样太自恋。
可平日里他的字,程好还是瞧见过的。
正楷正楷,突出一个天圆地方,正和大气。
本来张远是挺擅长这种书型的,尤其是在气势上。
可现在她却从手中的字上,看出了一丝暴虐之气!
撇如刀,竖如剑。
横似挥枪,点似拳。
而且反过来一瞧。
写的那都不是力透纸背了。
是块把纸写穿了!
“有杀气?”程好嗅了嗅,又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只见到张远依旧不动如山的写着,压根没瞧她。
好姐姐不明就里,但愈发觉得张远不对劲。
便又捡起一张来。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好姐姐想着,这回倒不是老朱了。
改黄巢了!
老谋子的《满城尽带黄金甲》,便是取自这首《不第后赋菊》。
不第就是科举没中。
黄巢落榜后,决定给华夏一个小小的震撼。
后来欧洲那边也有个落榜生,给了世界亿点点小小震撼。
所以说,妥善安置落榜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
黄巢这人杀气本就重,这诗杀气更重。
而张远的楷书,更是凶戾无比。
“这是怎么了?”好姐姐愈发担心起来。
又瞥到一张,捡起来一瞧。
“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不是老朱,不是黄巢。
改宋江了?
好姐姐看过《水浒传》,《浔阳楼题反诗》这一节她也看过。
就是这首诗,差点要了宋押司的命。
绰号“黄蜂刺”的黄文柄,虽饱读诗书,但却天性邪恶,最好害人。
又有恩师蔡京庇佑,且与老师九子蔡九交往密切。
为求富贵,污宋江题反诗,妄图以此来让蔡九获得评断叛乱的功劳,自己也好在侧飞黄腾达。
施耐庵把华夏读书人千年来“阴,毒,蔫,坏,损”的劣根性,统统归到了黄文柄一角头上。
这种有头脑,有文化,有关系的坏人,才是最可怕的。
也是破坏力最大的。
当然这位也没落了好结果。
先是被好汉们屠了满门四五十口,又被张顺活捉住。
其实被张顺捉住也还好,问题是张顺也挺缺德,把他交到了铁牛手中。
是惨了点,但也活该。
好姐姐当然知道这段故事的来龙去脉。
“先是朱元璋。”
“而后是黄巢。”
“又到了宋江。”
“这仨……好像都是造反起家的。”
好姐姐直起身子。
看了眼手中这幅字,更是字字透血,杀意更浓。
“到底怎么了?”
“他要造谁的反?”
程好也是个聪明的,已经看出来,准是有人得罪了张远。
而且还得罪的不轻。
她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很少见到张远如此生气,她细滑的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
再回忆刚才进后院觉得冷,怕不是因为阳光,而是气氛不对。
阿姨多半也是瞧出老板心情大差,便躲一旁少说话了。
“到底是谁得罪他了……”
好姐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
又怕打搅他。
可也好奇,同时担心他的状态。
人心情不好时,有个人能倾诉,多半会好些。
她犹豫着刚想张嘴,却从张远刚写完的这幅字上获得了答案。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桦宜不丈夫!”
写完后,张远便停手。
都没和往常一样把笔架到笔山上。
而是随手扔到了桌上。
咕噜咕噜……毛笔是圆的,一滚一停,鼻尖刚好顿在“桦宜”二字上。
不出一会儿,便将这俩字晕成了一团乌黑的墨迹。
好姐姐想着,张远若是宋江,那黄文柄就是王家哥俩喽?
毕竟有头脑,有文化,有背景,破坏力才大呢。
见他扔下笔,程好才来到他身后,伸双臂从后边环住他的腰。
同时踮起脚尖,将下巴搁到了他的肩膀上。
“发生什么事了?”
程好用身体贴着他,便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很热,心跳也很快。
不过不是平时两人贴贴的那种热和快。
应当是愤怒造成的。
“关上门和窗……”张远轻声回道,有顿了顿,格外小心的接到:“把后院门也关上。”
“哎。”
做完这一切后,程好回到书房中。
俩人一同坐到了沙发上。
“桦宜对你做了什么?”好姐姐见他关上门窗,像是怕人偷听的样子,便小声问道。
“前几天去《苹果》剧组,和范氷氷说了下我最近与桦宜间发生的事。”
“她觉得,桦宜不是好糊弄的,便凭自己在公司的关系,帮我打听了一下。”
“不久前,她刚给我回了电话。”
“说是她的关系听到风声,说小王最近一直往合约部跑。”
“还在酒桌上说起过,要招更多艺人来公司。”
“且表示有好几位在谈的。”
“具体是谁,桦宜保密工作做的还不错,没打听到。”
好姐姐到底是脑瓜灵光的,一听便明白了。
“桦宜把主意打到我们这儿来了?”
“难道是宝强!”好姐姐头一个想到他。
毕竟他是公司一号员工,也最出名。
“肯定不是宝强,不用怀疑他。”
“一年多前,他在《士兵突击》的杀青宴上便主动和我说过,小王找他聊过合作的事。”
“如果他想走,是不会与我说的。”
“保强虽然有时滑头,但骨子里却是个实在人,我信他。”
张远的状态逐渐平稳下来。
“那是谁呢?”
“首先,桦宜挖人的缘由,除了填充团队外,还有为公司业绩增彩的目的。”
“毕竟现在上市是他们的头号目标。”
“所以他们不会要一个需要培养的艺人,而是会找拿来就能用的那种。”
“万倩,张天艾,朱亚纹,张毅。”
“便都排除了。”
“唱唱?”程好眯眼问道。
张远愣了下。
保强他还稍微分析了一下,舒唱他是压根没想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会。”张远断言道。
“所以只剩下宁昊,黄博和姚程最有可能。”
“但宁昊正在筹备新片,钱我都给了,已经立项定好合同。”
“中影那头也说好了,他在这个时候,没理由反叛的。”
“黄博的话,是有可能,毕竟他也算是因为《疯狂的石头》小火了一把。”
“姚程的话,《武林外传》让她混了个全民脸熟。”
“而且范氷氷要走,桦宜再招个女将填空,可能性也很大。”
程好眼珠转了几圈,表情也愈发严肃。
“把他们俩都找来,我亲自过问!”
“不行。”张远打断道。
“你把问题挑明,不光未必能诈出来,还容易伤感情。”
“毕竟谁都不愿被怀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若是摊牌,不等于把范氷氷给卖了?”
“桦宜那边立即会得知有内鬼,很快会查到她头上。”
有内鬼,他们也未必会停止交易。
“人家给我们提醒,不能恩将仇报,给她招麻烦。”
程好撇撇嘴。
张远保护范氷氷这事她很不爽。
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卖线人这种事只有一回,以后谁再帮你办事。
“那怎么办?”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好姐姐着急。
“已经做完了。”张远指了指一旁的柜子。
程好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大叠单据来。
“这是?”
“通话记录。”
“我找人,帮我拉了这两人半年内的手机通话记录。”
张远找的就是桌苇。
对大狗仔来说,这都是小儿科。
其实张远不光拉了黄博和姚程的。
公司其他人,包括杨思维在内的通话记录,他全都查了!
以防不止一只狼。
“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吗?”张远冷笑道。
“半年内,跟小王打了150多个电话。”
“tm的话费还是找公司报销的!”
“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锅。”
“郭芙蓉行啊,郭芙蓉!”
“姚程!”好姐姐这才反应过来。
“我说呢。”
“公司聚餐怎么叫都不来,早不把我们当自己人了。”
其实张远对姚程的态度,一直没有那么亲近。
他知道这女人野心大,迟早是要离开的。
合同期满后,续约难度应该很大。
不过自己抄底,已经赚了几年佣金,不亏。
如果能够的话,再商量着合作开工作室或者公司,以后长期合作也不错。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女人连合同到期都等不了了。
他今天写字,不是为了练字。
是在用正楷压火气呢。
因为最让他怒火中烧的,是对方明明已经打算反了,竟然在临走前还装模作样,签下了《潜伏》的合同!
“那怎么办呀?”
“不等于给她和桦宜白占了便宜。”好姐姐也知道《潜伏》一事。
“不过……”她见张远刚才那些字的杀气如此之重,怕他做出不理智的事。
“你可不能对姚程做什么吓人的事。”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张远揉了揉眉心。
《教父》中,马龙白兰度饰演的老教父有很多名言。
永远不要憎恨你的敌人,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所以张远虽然很气,但他明白,这时候最没用的便是生气。
自己太自信了。
保强都说过桦宜找他谈,说明桦宜早就在打自己手下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却没升起警惕。
其实也好,不过是姚程,还不是巅峰期的姚程,除了心理打击外,损失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总比花姐出走对桦宜造成的损失小多了。
淋过雨后,给人撑伞和扯烂别人的伞,桦宜明显是后者。
老教父还有一句名言。
让朋友低估你的优点,让敌人高估你的缺点。
所以……
张远尽量语气平和的说到。
“我现在不光不会对姚程做任何事。”
“还会假装不知道这一切。”
“我已经落了后手。”
“想赢这一局,几乎不可能。”
“但平局的办法,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