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烈烈起南洋人到中年纸老虎

第259章 兵者,诡诈之道

第259章 兵者,诡诈之道

清晨的香水河畔,微风轻拂,三四千的安南炮灰,按每三十人左右的规模聚集在一起。

他们所有人都埋着头,吃着平日难得一见的炸春卷、炸小鱼,还有淋上了糖浆的糯米饭。

今天是腊八,是以哪怕是炮灰们,也分得了这样的美食。

“大将军有令,今日冲五次,投五袋者,晚上有干饭吃还管饱,八袋以上者,晚上有酒有肉,投十二袋以上者,就地提拔为回良人!”

正在闷头干饭的炮灰们听到了军官的大吼,立刻振奋起来欢呼了几声,然后又赶紧闷头干饭。

这些广南百姓可是真遭罪,上一代阮主武王阮福阔好大喜功又喜奢靡,百姓已经被折腾的够呛了。

本以为阮福阔死后局势能好一点,结果来了阮褔淳和张褔峦。

这两位比阮福阔还重量级,几年下来,百姓基本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但这还不算完,正当他们以为阮褔淳和张褔峦这对组合就是极限的时候,老天爷给他们送来了北河郑军。

这都不是重量级能形容的,北河郑军那是真正的豺狼虎豹、索命阎王。

在这连番的打击下,富庶的顺化地区,已经到了二三十亩地的自耕农,都只能在农忙时才能吃一顿干饭的地步了。

因此有了今天这样丰盛的饭食,谁也不舍得少吃一口。

只有听到投十二袋能得到回良人身份的时候,有些强壮的炮灰才会抬起头来畅想一二。

安南因为是在唐末脱离中原的,因此他们从上到下保留了很多唐代以前的风俗。

比如良人这个词语的日常使用。

所谓的回良人,字面意义就是改邪归正者,历代安南王朝都喜欢从起义闹事的农民军中征召强壮有力者组成回良军。

历史上最后一代回良军由阮褔映的亲信,太监将军黎文悦统帅,曾是阮朝初期嘉定地区的强兵精锐,掌握他们的黎文悦甚至形同藩镇。

莫子布这自然也不例外,他手下的华人志愿兵按照安南的规矩,实际上就是回良人。

而成了回良人,就不用扛着麻袋去填护城河了,也能积累战功获得赏赐,对这些炮灰来说,也算是条不错的晋升通道。

但军官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些穿着红色鸳鸯战袄,头上戴着类似范阳帽军帽的军官,还在提着铜锣大喊:

“谁要是今日不能最少完成三次投袋,那就自己死在护城河里边,省的吃老爷我一刀,连个全尸都没有。”

兴唐军虽然渡过了香水河,也把香水河上郑军那支小小的内河船队全部送进了水底,但靠近顺化的城墙根底下,仍然还有一条护城河。

唯一比南面好的,就是东面有大块的陆地可供大军展开,护城河也基本是死水,比不得南面护城河又宽又深。

咚咚的鼓声敲响,太阳还未升起来,整个顺化城东就突然躁动了起来,数千民夫扛着沙袋,在军官们安排下靠近到了护城河六七百米的地方。

城头的郑军也被惊动了,他们立刻操作火炮,轰轰的朝城外开始猛轰。

旋转的炮弹落到地上,立刻就能砸出一个大坑,随后弹丸再次弹跳着漫无目的乱蹦。

一伙炮灰民夫非常不走运的挨了一炮,三四个民夫惨叫着在地上嚎叫翻滚。

虽然他们没有被直接命中,但是弹跳而来的炮弹也是非常恐怖的,只要稍微碰到,就是骨断筋折。

周围民夫们大为惊恐,他们发出尖叫,扔下放在脚边的沙袋转身就要逃跑。

然后只听见几声脚步和惨叫声响起,虽然同样害怕的额头冒冷汗,但负责弹压民夫的军官们,还是毫不留情的出手了。

淌血的钢刀,远比看运气才会砸到人的炮弹更具有威慑力,所以经过了短暂的恐慌后,炮灰民夫们稳住了心神。

郑军居高临下的炮轰威力其实不小,但只可惜他们的火炮太少,实在很难发挥出多大的杀伤力。

而此时,兴唐军的野战炮也开始对着顺化城头一阵猛轰。

不过由于时间尚短,城外的土堆还没有堆高,加农炮的直射炮弹不能射到城头,是以大多数炮弹都打到了城墙上,砸出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浅坑。

火炮轰击的时候,兴唐军的步兵开始结阵向前,而同时,城头也冒出了大量郑军的火铳手。

双方的火铳兵于是隔着一百五十米左右,开始了噼里啪啦的对射。

这个距离上,火铳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威胁,哪怕动能不够被打中不会当场死亡,但铅弹入肉会带来铅毒从而引起伤口感染,轻则截肢,重则一命呜呼。

火铳的对射十分激烈,郑军强在有城墙掩护,兴唐军强在火铳数量和质量上有优势。

双方对射了小半个时辰,郑军主动偃旗息鼓了,他们被打死打伤数十人本来不算什么。

但是郑军的火药和铅弹储备还不如兴唐军,再这么肆意挥霍下去,真到了城破火铳要有大用的时候

却没有了。

所以在这每日必定上演的例行对射中,郑军基本上都是主动停手的那一方。

而看到城头郑军停止射击,负责指挥民夫的陈成山把手一挥,数千民夫嚎叫着前仆后继的背着麻袋冲了上去。

火铳声再次响起,郑军神射手缩在城垛的射击孔后面,靠精准的射术不断开火。

民夫们接二连三的被打倒在地,但在严酷的军法和对郑军无限的仇恨鼓舞下,他们没有多少人退缩,不停把装满了泥土的沙袋往护城河里面扔,不一会就填起来了一截。

同时,在东门护城河的源头,海军战舰也掩护着大量的民夫作业。

他们一边把来水的源头堵住,一边从两侧挖开许多小沟渠,将护城河里面的水排向香水河。

黄五福身着便装,亲自来观察兴唐军的进攻,看到那位拥有大量水师战舰的莫五还是在用传统的方式攻城,心里顿时安稳了一点。

黄廷宝则有些焦虑,他看着黄五福说道:“阿爸,按照这个速度,南贼最多只需要十五天就能填平护城河,并且在城外垒出足够的土山。

那样的话,南贼爆破兵就可以轻易炸开城墙,并且火炮能居高临下炮击城内。

我们恐怕很难在顺化城内与他们巷战,这毕竟是他们的地方。”

黄五福看了黄廷宝一眼,他这养子勇则勇矣,也能聚拢人才,但是谋略和眼光上还是差了很多。

是以黄五福摇了摇头解释道:“战场不会在这里,顺化得失根本无关紧要,就是现在吃下的阮氏领土完全吐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黄廷宝有些懵,“阿爸,占领顺化,灭亡阮氏,可是多少代府僚国主、大王都没能完成的壮举,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黄五福脸色暗沉,看着远处不停呼号进攻的兴唐军摇了摇头,“什么功绩伟业,什么富土良田,守不住就什么也不是。

南贼实力不容小觑,不大量杀伤他们,将来一定会成为比顺化阮氏还要难以对付的敌人。”

说着,黄五福带着众将退回指挥所,在草纸上写写算算了起来。

“我观南贼这十日用兵,累计出动民夫最少三万人,大小火炮百门以上,战舰三十余艘,行伍旗号十七杆,兵卒也有万人上下,主力应该是尽在此处了。”

阮有整却摇了摇头,不是特别赞成黄五福的判断。

“南贼此次出兵,水陆预计战兵万人,回良按两倍算,约两万人。

民夫大约与此数相当或者略高,总计应该不到七万人,要是再多,莫五的军粮,就该接济不上了。

由此观之,南贼应该是分立俩营,一主一辅,但何处是主力,目前仍然不能下定论,因为南贼可以用偏师充填大量民夫装作主力。”

阮有整这么说的原因,乃是因为黄五福的作战计划是先让兴唐军顿兵于顺化坚城之下。

等到为了攻坚师老兵疲之后,再让郑森亲率的主力南下,以养精蓄锐的精兵,打莫子布的精疲力尽之兵。而此时的顺化城中,黄五福所带的三万五千大军,因为军粮的原因,遣回北河五千,为了剿灭黎维密,又让黄廷体带走了一万五千。

留在顺化的,只有一万五千人,只凭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败莫子布的,所以必须要与郑森的大军夹击才行。

那么这样一来,就必须要弄清城外的兴唐军是不是主力。

不然他们在这跟兴唐军的偏师玩砸核桃的游戏,然后让郑森所率的郑军主力被兴唐军主力逮住,那就胜负难料了。

是以听到阮有整的判断,掌握着骑兵的丁锡壤就站出来说道:

“南贼有一支数百人的精骑,一直遮蔽着东面近海区域,我们的哨骑无法靠近。

少量的哨探只能远远看到确实有南贼的营寨,但无法靠近侦查。”

黄五福皱起了眉头,这就是放纵士兵劫掠后的最大后遗症,郑军亮出屠刀之后,顺化南北的人心完全扭转。

这导致与郑军合作的人大幅度减少,而郑军是北人,无论是装束还是口音,都跟广南有所区别,根本无法通过兴唐军的盘查。

是以就是哨探,也只能远远看上一眼,无法靠近。

思考半晌之后,黄五福把手一摆,看着黄廷宝说道:“只看填平护城河的速度和火炮数目,城外南贼应当是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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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为防南贼使诈,还需要试探一下,才好确认,

阿宝,你带五千精兵尝试出门驱赶一下,分数天多与南贼交战,不求战果,但一定要试出南贼军的战力。”

在黄五福看来,要确定城外的兴唐军是不是主力,直接与之作战,打上一打,才是最好的办法。

是精兵还是偏师,一打就知道了。

兴唐军大营,黄五福的操作,实际上已经被莫子布以及他的参谋军官们给大概猜到了,而莫子布也确实在做局欺骗黄五福。

中校参谋长莫

正存拿着厚厚一叠的分析报告,正对着参会的将军们侃侃而谈。

参谋之职,自唐末设立后一直都有,而莫子布此次从法兰西得到了大量基层军官,不但帮他搭建起了兴唐军的框架,更有大量专业近代化军官,为莫子布搭建起了成熟的参谋体系。

当然,中国古代的参谋体系也是非常成熟的,哪怕就是清军中,参谋、赞画、文书等也是一应俱全。

只是莫子布这草台班子无法搭建起中式的参谋体系,所以就干脆用法兰西式的。

“我们搜寻了近一百年来南北之战的资料,普遍显示阮氏广南国能出动的兵力,在一万五千到三万五千之间,征发的民夫应该约大于此数。

因此目前布置在顺化城外的军队是合理的,黄五福一定会把他们当成主力。”

莫正存说着,指了指顺化西北的香茶县,“而目前收到的情报显示,郑主的大军算上民夫不少于八万人正在向南。

虽然他们同样有骑兵遮蔽,但顺化百姓心向我们,许多人主动在北郑大军靠近前,就南下为我们通报情况。

因此,参谋司判断,郑军会走香茶县,然后通过天姥古道进入顺化,或者在香茶县停留,等到我军疲惫了再进攻。”

整个越南的地形呈长条状,未被开发之前,很多地方算不上好,比如顺化周围就是如此。

此时顺化的东北面,是巨大的谭江潟湖,后世虽然被改造的不错,还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

但是在此时,谭江潟湖还是半咸水区,涨潮时倒灌形成巨大湖泊,退潮时成为近海的沼泽淤泥地,周边道路狭窄,不适合大军通过。

西北是延绵高山,只有通向顺化城西天姥寺的天姥山要低矮一些,因此修建有古道,是历来进入顺化的主要道路。

这郑军只要不是傻子,就肯定会选择走天姥古道。

陈联笑着说道:“黄五福虽然是北河宿将,但他并不知道我军全部实力,是以按此前阮氏来计算,顺化城下这三万多人就必定是主力了。”

陈光耀也笑了,接口说道:“但实际上,我们兴唐幕府背后有嘉定千万富庶之田,暹罗也多产米粮,我们还有大海船帮助运输,因此根本不缺粮食。

别说目前这十二万人的规模,就是再多五万,也能养得起。”

莫子布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就将是黄五福和北郑将会失败的最大原因。

因为黄五福等久在北河,根本不知道嘉定现在已经开发的很不错了,粮食产量已经远超以往。

他们更难以想象莫子布之前对郑信做出了多么大的支持,立下多么大的功劳。

莫子布和郑信之间,绝不是简单的翁婿关系,所以郑信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莫子布。

所以表面看,莫子布只不过是广南阮氏最后的武装力量,但实际上,除了精兵基本在黄五福的估计范围之内以外,其余都远远超出了黄五福的预计。

可以这么说,在后勤方面,莫子布远不是一个广南军阀的规模,而是整个南方最精华的汉人势力,暹罗郑氏和嘉定明香人在支持莫子布。

黄五福按照以前广南的实力来估算莫子布,认为他最多能承受七万人的动员规模。

但实际上莫子布动员了十二万人,且在暹罗大米不断无偿被运来的情况下,莫子布甚至还可以再养五万人。

而有了充足的人力以后,莫子布足足在顺化城外摆了四万人,其中包括精锐的武定团,以及唐山镇的客家第二团,一共五千战兵和回良人辅兵。

同时,城外的三万五六千民夫中,真正作为民夫使用的只有两万人上下,其余都是假扮的士兵,用以欺骗黄五福。

“好,任务基本完成,我猜黄五福应该想要出城亲自检验一下我军成色了。

各团抽调一个连去到顺化城外,归陈成山指挥,等到完成任务之后,立刻归队。

各团千总注意,明日停止操练修整队伍,准备开拔往香茶县,我们占住县城堵住郑军,先打郑森,再打黄五福。”

果然,就在莫子布下达命令后不久,双方在例行每日‘攻防演练’的时候,黄廷宝突然率五千余郑军出城。

陈成山早有预案,甚至还装作应对不及的样子被击退数里。随后陈成山集结军队,与黄廷宝分四天展开了三次小规模交战。

交战之时,兴唐军各团的认旗基本都出现过,且主力连队的战斗力相当不错。

黄廷宝出城的五千人在三次交战中,战死两百多,伤者近千,被几度打的需要缩回去整队才能保持战斗力。

兴唐军则前后出动接近万人,死伤也在千人上下。

黄五福则每次都亲临城头观看,见兴唐军展现出了他们一贯的铳炮犀利,战斗力在不出动骑兵的情况下略高于自己这方,于是完全放心下来了。

且被俘虏的民夫,也供认出了好几个团的番号,与黄五福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

到了这时候,如果有人告诉黄五福,在兴唐军一千人中,只有

一百五十战兵,其余全部混搭回良人甚至民夫,黄五福也不会相信了。

开什么玩笑,一支只有百分之十五主力的军队,怎么可以拥有七成火铳装备和二十多门野战炮,以及大量大口径攻城炮,还能在战斗力上略胜郑军一头。

这样的军队,在黄五福的认知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腊月十五,距离春节只有十几天了,黄五福的报告送到了郑森的面前,随后郑军开始加快速度南下。

而在郑森动身的同时,一封密信也送到了莫子布的案头,莫子布看完之后,立刻就将之烧毁。

随后他转头看着裴得宣说道:“此战若是得胜,你裴氏居功至伟,未来北河中,裴氏当为第一大族!”

昨天从上午就开始喝,到下午就基本断片了,醒来已经是半夜,现在二十多岁的年轻一辈太能喝了,喝酒跟喝水一样,甘拜下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