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1章

秘书就是这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细节,以便领导随时询问都能及时回答。

张庆合看了看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清晰地显示着时间,他微微皱眉说道:“都一个半小时了啊,看来谈得很全面。牧为,我还要回平安,就先回去啦。”说罢,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邓牧为也跟着站起身,神色认真地说道:“这个高粱红是平安县的经济支柱,东投集团刚刚成立,在管理经验上并不是很丰富,你们一定要把工作想细致一些,千万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让高粱红未来的发展受到影响。”

张庆合拿起桌子上的皮包,这个皮包满是褶皱,颜色深的地方都已经褪去了颜色,边角处甚至有些磨损,一看就是跟随了他多年。他紧紧握住皮包,说道:“放心,我和红旗坐下来好好研究一下,到后天调度会的时候,一定要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说罢,与邓牧为握了握手,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张庆合来到市委大院梧桐广场,他一眼便看到自己的汽车从停车场里缓缓开了出来。司机在车上,时刻关注着市委办公大楼大厅的动向,眼睛紧紧盯着出口,随时观察着领导从大厅出来没有,一旦看到自家领导,车就要启动开过去。这已经成了所有司机的工作习惯。

等张庆合走近,发现钟潇虹已经坐在了后排。张庆合将包放在汽车后座,动作轻缓,然后坐了进去。

张庆合看着钟潇虹,发现她眼圈泛红,双眼有些浮肿,一言不发,神情落寞。张庆合当着司机的面也不好发问,他微微犹豫了一下,本来想着自己先回平安县,再让司机送钟潇虹回临平武装部大院,但想了想又不放心,就吩咐道:“走吧,去临平。”

汽车沿着高标准公路一路疾驰,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钟潇虹坐在后座,手里拿着手绢,时不时擦拭着眼泪。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会被商恒华举报到省纪委。而与自己谈话的,竟是曾经帮助不断侮辱自己的林华北的亲哥哥林华西。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她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痛得无法呼吸。

钟潇虹一路一言未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张庆合坐在前排,满心忧虑,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一眼钟潇虹,却也一句未问。他知道,此刻钟潇虹需要的或许只是安静。从光明区到临平县,是要借道平安县,多走了七八十公里的路,到了武装部家属院,天色已黑,这也是张庆合为什么坚持修临光公路。

张庆合拍了拍司机,俩人率先下了车,脚步有些沉重地回到家里。不多会儿,小院门口的灯也就亮了。自己的爱人就系着一个围裙,匆匆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到车门口。她两只粗糙的大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那双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皮肤干裂,还有些老茧。擦完手,她才轻轻拉开车门,弯下腰,在钟潇虹的耳边轻轻说道:“妮啊,下车吧,婶和了面,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擀面条。”

钟潇虹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的万分委屈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宣泄出来。她从车里出来,灯光洒在脸上,满是泪痕,紧紧抱住张婶儿,委屈地大声痛哭起来。这一刻,她多想喊张婶一句——娘!这些年,她在痛苦与挣扎中度过,此刻在张婶的怀抱里,仿佛找到了久违的温暖与依靠。

张婶拍了拍钟潇虹,赶忙将钟潇虹扶进家中,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张庆合默默摸起桌子上的一包烟,他抽出一支烟,缓缓走到小门外。他将烟叼在嘴里,用火柴点燃,火苗闪烁,映照着他满是沧桑的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从他的口鼻中缓缓吐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屋内,钟潇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声音传了出来:“等到了,等到了……”张庆合隐约听到,林华西已经表态,将组织力量,重新对罗正财、林华北、邹新民等人的案件并案调查,天地良心,绝不姑息……

张庆合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仰起头,抽着烟,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他的内心充满了纠结,自己也不清楚,当初一直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当初不选择妥协,临平的本土干部必将抱团和县委对抗到底,张庆合心里感慨,自己年龄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已经没有时间和他们慢慢周旋了。现在县委追回近千万的国有资产,才有了如今即将雨过天晴的大好局面。

可转念一想,钟毅书记说得对啊,怎么能拿一个女娃娃的清白和荣辱去做交易呢?这对钟潇虹这个女娃娃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这也正是自己当初力排众议,将在政治上明显还不够成熟的钟潇虹提拔为组织部部长的原因。

听到里面的哭声,张庆合抖了抖披在身上的大衣,两行热泪从他的脸颊滑落,他在心里暗自感慨,罪在庆合一人,功在千秋万代,妮啊,当叔的对不住了!

而在省城的欧式火车站上,人来人往,喧嚣嘈杂。一个戴着厚厚棉口罩的中年人,背着一个有些破旧的背包,在登上火车的那一刻,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与解脱。火车缓缓启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他望着站台,看着灯光下的站台渐行渐远,这位中年男人的眼中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心中响起了陈光宇所说,“这水太深了,小老百姓下水就是死路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