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琉璃瓶

    躺在客栈里养了两天伤,岚孟终于抖擞精神出门寻找魅妖了。


    在街上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个叫岁弥的小姑娘是城中巨贾岁寒山的独女,自小体弱多病,甚少出现于人前,就因为她身子弱,还是个随时都可能翘辫子的药罐子,所以长到二十岁了还嫁不出去,是城里出了名的老姑娘了。


    这就奇了怪了,岚孟心想。


    那夜她在观音庙里遇见的岁弥看着不到十五岁,分明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


    岁府位于介城城北的朱衣巷,这里僻静清幽,巷内每一家都是高门邃宇、重堂轩道,是介城的达官贵人,一般的平头老百姓都不被允许踏进这巷子,唯恐他们身上的穷酸味染臭了空气、脚下的草鞋弄脏了昂贵的青玉石板铺成的地面。


    因此守门的家丁也眼高于顶,拿着棍棒将岚孟赶了出来。


    “去去去,哪里来的疯婆子。”


    站在巷尾,岚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黑衣简洁利落,靴子崭新,不沾一丝灰尘,在她看来十分得体。


    她揪起衣领闻了闻,嗯,也没有专属于穷人的酸臭味。


    ——所以那个看门的凭什么把她赶出来?


    既然不让她从正大门进岁府,那她就只好走后门了——身形矫健的岚孟翻墙进了岁府后院。


    她很快就找到了岁大小姐的院落。即使是寒冷干燥的冬月,这里也花团锦簇,温暖如春,屋外的地砖下面烧了无烟的木炭,热气沿着通道蔓延到屋子里,将整个房间都烘得暖暖的,即便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岚孟正探头探脑打量这个又大又精致的院落时,岁弥惊讶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闫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


    岚孟朝声源方向看去,见岁弥站在花窗前,穿着一身柔顺泛光的丝绸襦裙,脸颊红润,气色比那夜好了很多。


    岚孟翻过栏杆,从庭院中央通过,她大步走到了花窗前,看着岁弥的眼睛道:“失礼了,贵府守门的家丁不让我进来,我就只好翻墙了。”


    岁弥面露笑容:“那是我们招待不周才是,家父出门做生意去了,府里只有我在,所以才不让外人进府。”


    “闫姑娘快进来吧。杏圆,去沏茶来。”


    岚孟绕道从房门走了进去。


    仿佛是生怕岁弥被冻坏一般,屋里热得让人汗流浃背,岚孟不耐地扯了扯衣领。


    小丫鬟端了热茶过来放到岚孟面前的桌子上,退离时好奇地望了她一眼,岚孟弯唇笑了笑。


    杏圆小跑着回到了岁弥的身后。


    岚孟开门见山:“岁小姐,你还记得给你面具的家丁长什么模样吗?”


    岁弥点了点头,“我记得,是个白白胖胖的男人。回府以后,我找过这个家丁,但是却没有找到。”


    “魅妖擅长变换容貌,你一下子就找到了才奇怪。”岚孟道,她想了想,要是让岁弥召集所有家丁,恐会打草惊蛇,还得她自己暗中查找才行。


    “不知可否让我在府中观察一下?”岚孟问道。


    “自然,咳咳……”岁弥掩唇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杏圆连忙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良久,岁弥才止住了咳嗽,笑道:“自然可以,还请闫姑娘务必帮忙找出妖物,岁府会付您赏银的。”


    岚孟推辞道:“赏银就不必了,更何况那魅妖说不定已经逃走了。”


    岁弥身子骨弱,见不得冷风,让杏圆陪着岚孟在府中巡查。


    “不知你家小姐是何病症?”岚孟问道。


    杏圆答道:“回仙长,我家小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找了许多名医都说没法子根治,只能用汤药温养着。”


    岚孟点了点头。


    虽然如此,但她总感觉岁弥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


    岚孟花了一个时辰见了岁府所有家丁,根本没发现魅妖的踪迹。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毕竟魅妖类人,头脑灵光得很,它也知道要是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保不准那天就会被人发现破绽,所以魅妖时常变换样貌与身份,难以捕捉。


    正当岚孟打算告辞的时候,忽然发现府中一个偏僻的角落被施加了强大的结界,走上前去查看时,杏圆却拦住了她,不容拒绝道:“仙长,午膳时间到了,小姐有请。”


    岚孟看着那结界,心想这种高门大户,谁家没点见不得光的秘密?于是便顺着杏圆的心意离开了那院落。


    岁府的膳食以清淡为主,虽然岚孟也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但不得不说岁府的素宴别有一番风味,她吃得很开心。


    离开之前,她叮嘱岁弥道:“这几日我都会在介城,若是再遇到给你面具的人,或者有危险之事,你就喊我的名字,我会赶过来的。”


    岁弥郑重地道了谢,目送岚孟跳墙离开了。


    另一边,柳逸直也在奔波忙碌。


    高天已死,丹灵卫们也算完成了任务,柳逸直有伤在身,便没有和他们一道离开,更何况他还中了那劳什子“花攀手”之毒。


    这七天里,他问了好几个认识的医修,几乎都没听说过“花攀手”之毒,仅路央提起自己曾在某古籍上见过,说这两天比较忙,等有空的时候帮他翻找一下。


    柳逸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老老实实回了介城。


    他找到了坐在护城河边无所事事的闫扶音,臭着一张脸,朝她伸手,冷冰冰道:“药。”


    岚孟瞥他一眼,翻出那个瓷瓶,以灵气抓了一颗丹药推了过去。


    吃下那颗苦涩的药丸以后,柳逸直撩开袖子一看,已经蔓延到手肘的血线好像安分了下来,至少肉眼是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他松了一口气。这闫扶音虽然卑劣,但也……算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耍他了,他实在是夸不出来。


    “所以,什么是苍生泪?”


    “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八味孟婆伤心泪。”岚孟道。


    柳逸直听得一愣一愣的,纳闷道:“且不说五寸、七尺要怎么丈量,这第八味孟婆伤心泪是怎么回事?”


    岚孟:“我哪知道?人家就是这么说的。”


    柳逸直:“……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让我找?”


    “那咋办?中毒的又不是我。”岚孟有恃无恐。


    柳逸直自闭得蹲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脑袋。


    老天爷唉,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余光瞥见她伸长胳膊好像在接什么东西,柳逸直扭头望去,只见一滴水珠晃晃悠悠从空中飞来,落进了她手中的琉璃瓶里。


    他朝水珠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架马车,车旁有一对年迈的夫妻,正和一个年轻人说着什么,三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不多时,年轻人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又有一滴水珠飞来落进了琉璃瓶中。


    柳逸直:“这是……别离泪?”


    岚孟点了点头。琉璃瓶里已经有大半瓶眼泪了,这是她这一个多月的收获。每到一个城池,她就会像今天这样,蹲守在城外人们送别的地方收集眼泪。只是实在是不知道“七尺”的衡量标准到底是多少,要不就各来一瓶算了?


    她从芥子袋里取出八个瓶子,上面分别写了八种眼泪的名字,她将瓶子朝柳逸直推了过去,道:“你看着去收集就行。”


    柳逸直心想,看这情形,药引什么的都是借口,是她需要苍生泪才给他下毒,好让自己给她打白工吧?


    岚孟站起身来,拍了拍沾了草屑的衣裳,提步欲走,柳逸直连忙叫住她:“你上哪去?”


    岚孟瞥他一眼,没有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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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瞒:“医馆。”


    医馆?那就是要去收集病中泪了。


    柳逸直连忙跟了上去。


    岚孟微微偏头,用余光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某人,心想,倒是听话。


    冬日里冻伤、寒症、肺痨等疾病多发,医馆里抽泣声此起彼伏,特别是小孩子,生了病以后最喜欢哭了,他们二人隐匿身形躲在医馆暗处收集眼泪,一天过去能收集半瓶。


    冬日里天黑得很早,酉时尚未过半,最后一丝太阳光也被黑暗吞没了,医馆关门了,岚孟和柳逸直二人也收工离开。


    走在漆黑的街巷上,柳逸直看着前面的姑娘迈着欢快的步伐,不知要去往何处,他问道:“你找到魅妖了吗?”


    “没有,说不定已经离开介城了。”岚孟道。从岁府离开以后,她便一直在介城各处打探,却找不到一点关于魅妖的蛛丝马迹,岁府已经是唯一的线索。


    “我再去观音庙看看。”说完,她迈开长腿往梧桐山去了。


    柳逸直站在原地想了想,没有跟上她,调转方向往城外走去。


    梧桐山,观音庙。


    红纱之后,西明夫人坐在案桌上,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神情可怜又无辜。


    “这你就是冤枉我了,奴家虽然是妖精,却是看不上那种魅惑人心的做派,来庙里见‘观音’的百姓都是自愿的,奴家可没有迷惑他们。更何况这档子生意是岁弥那丫头自己要做的,奴家只不过是看她可怜,才给她搭把手罢了。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搅黄了人家的生意,这下好了,本来就没有香火,现在也没有铜板可赚了,这让奴家怎么活呀嘤嘤嘤……”


    西明夫人悲从中来,拿出手帕抹起眼泪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岚孟斜眼瞅着她那惺惺作态的样子,没好气道:“得了吧,你是长明灯成精,又不靠香火吃饭,把眼泪收起来。”


    西明夫人看她一眼,哭得更起劲了。


    岚孟被她哭得脑仁疼,从芥子袋里拿出一个玄灵果扔了过去。


    西明夫人终于破涕为笑,双手捧着玄灵果亲了一口,爱不释手道:“这才差不多嘛~”


    “所以岁弥为什么要在这破庙假扮观音?”


    “这不是观音诞辰就要到了嘛,介城城守会挑选适龄女子扮作观音的模样,登花车游行,岁弥想去扮观音,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一年三个观音诞辰,不是早就过了吗?”岚孟疑惑道。


    西明夫人睨她一眼,嗤道:“一看你就不是观音的信徒,连观音娘娘入海为神的日子都不知道。”


    岚孟心道,她一个春神神使怎能改信观音?要传出去了,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观音娘娘在十一月十九这天入海为神,从此以南海普陀作为为道场,普渡众生,行善天下,所以这一天也是观音诞。”


    十九日么……今日已经是十二了,刚好还有七天时间。


    “现在被你抢走了面具,岁弥也当不成观音了。”西明夫人长吁短叹,拿起帕子又哭了起来。


    “照你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岚孟不快道,“那魅妖面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怕她误入歧途。”


    西明夫人骂道:“岁弥本来也就活不过这个冬天,在她死之前全了她的心愿才是正经,别上了黄泉路才知道后悔,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什么意思?”岚孟皱起眉,“岁弥要死了?”


    这时,柳逸直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西明夫人连忙飘出去迎接,她热情地朝柳逸直扑过去,“我的情郎……”


    柳逸直闪身躲开,西明没能收住势,一头撞在了门板上。


    柳逸直三两步窜到闫扶音身边,道:“我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五年前,岁弥差点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