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陆染停下脚步,鼓了鼓双颊。


    “你先进去吧,我再待会儿。”


    她道。


    沈冽挑眉,“外面冷。”


    “正好可以刺激下我脑子。”


    “……”


    “沈医生,你走吧,我肯定能想一个你无法拒绝的理由!”


    陆染胜负欲上来了。


    沈冽默了两秒,似笑而非地,往后退半步,站进拐角处无光的漆黑角落。


    “我等你。”


    男人背抵着墙,表情隐匿在黑暗中,只有低沉温良的嗓音传至陆染耳畔。


    “可,外面这么冷,你身上就只有一件衬衣……”


    “我等你。”


    男人又重复一遍。


    “那我快点想。”


    陆染走到围栏旁,双手撑腮。


    她抬头望月,轻声道:“因为今晚月亮又大又圆,所以你明晚必须来,可以吗?”


    她听见男人极轻地一声笑,轻轻浅浅,像一滴露水砸进掌心。


    除此外,没有别的回应。


    看来,这理由也很烂。


    那就再换一个。


    “因为,今晚的风很大。”


    “因为,你的大衣很暖。”


    陆染满嘴跑火车似的,点了星星、月亮、风雨、草木。


    突然,她转身,看着黑暗里沈冽的位置。


    一阵大风刮来,吹起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质感厚重的大衣像原地筑起的避风港。


    陆染的手缩在大衣袖管里,掌心温温热热。


    “因为,我想拉着你告诉所有人,这是我未婚夫。”


    “……”


    沈冽嘴上沉默着,眼里却起了波澜。


    滚动的喉结,在出卖他的无动于衷。


    月亮缓缓移动,月光无情地投过来。


    雪山底下那一丝松动,变得无处遁形。


    “顾小姐?”


    这时,姜禾从远处走来,看见陆染,快步上前。


    “你怎么也出来了?”


    见对方只穿着贴身的毛衣,陆染第一时间脱下大衣,给对方披上。


    “快,别冻感冒了。”


    姜禾摸了摸身上格外宽大的黑色大衣,手感顺滑无比,质地厚密。


    “这不是你的吧?”


    她问。


    “沈冽的。”


    陆染道。


    “……”


    姜禾捏紧大衣袖口,想到沈冽给陆染披衣服的画面,眼神冷了下来。


    “他人呢?”


    姜禾本来就是出来找沈冽的。


    陆染看向角落。


    沈冽被探出来的墙壁挡住身影,姜禾没有发现。


    刚要说话,只见男人指尖抵唇,轻轻摇头。


    “刚还在呢,后来走了。”


    接收到信息,陆染改口。


    姜禾裹了裹大衣,上面有沈冽的味道。


    和他这个人一样,这种味道不能简单归为好闻或不好闻,只是一种纯粹的冷冽,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知道吗,之前有一年冬天,师哥从国外回来,我带他在校门口吃小吃……”


    大衣的味道,使姜禾又开始谈起往事,言语间透出淡淡优越。


    “他那天也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在校门外,靠着车门等我。后来我同学都说,那副画面简直是,绝世公子,翩翩而立。”


    陆染:“……”


    姜禾笑道:“我那些同学都以为他是我在校外交的男朋友,我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


    陆染:“……”


    “你为什么要跟我分享这些?”陆染问。


    姜禾玩笑似的讲道:“你作为她未婚妻,还没我跟他的故事多,不觉得羞愧吗?所以呀,我让你多了解一些他的过去。”


    她的恶意藏在笑容背后,让别人挑不出错。


    “还有件关于他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不了解。”


    姜禾道。


    “那些我不了解的,我直接问他就好。”


    “可问了又怎么样,他小时候爸妈是怎么死的,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都不会有我懂。”


    “你也只跟他认识短短三四年而已。”


    姜禾语塞了一秒,又理直气壮道:“可是我可以想象和感同身受,因为我从小也没有爸妈,是我奶奶带大的。所以,我懂他,而你,家庭和美,你怎么能体会?”


    陆染觉得自己太钝了,怎么此刻才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你不配”“你没有我更配得上他”这样的言下之意。


    她缓缓握拳,正视姜禾的眼睛。


    “等我跟他结婚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体会,不劳你一个外人操心。”


    姜禾提起一口气,还想再开口时,望见沈冽的高大身影——


    男人迎着月光,自墙后走出,与自己未婚妻并肩而站,登对又般配。


    “姜小姐,没有人教过你,在背后议论别人私事,非常没礼貌?”


    沈冽用语克制,但眸光,已似刃般锋利。


    “我只是想让你这位被长辈安排的未婚妻多了解你而已——”


    姜禾替自己辩解,甚至强调了下“长辈安排”四个字。


    殊不知,精准踩在男人雷点上。


    “滚出我家,立刻。”


    沈冽厌恶地蹙着眉,用语不再克制,语气冷漠至极,不带任何多余情绪地,下了逐客令。


    这一句,陆染听了都忍不住打冷噤。


    她感觉到,沈冽生气了。


    非常生气。


    姜禾欲言又止,扭头离开。


    她披着沈冽那件黑色大衣,跑动时,衣摆在风中飞舞。


    陆染以为姜禾走了,应该没事了。


    但沈冽长久的沉默,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就好像雪崩前,连呼吸都忍不住变得轻缓。


    否则,要万劫不复。


    沈冽生起气来,好吓人。


    他的沉默,此刻好可怕。


    但陆染能理解。


    自己都不敢触碰的伤疤,被人当做可以炫耀的资本,换做是她,她也会恨不得咬死那人。


    突然,沈冽转身,迈步慢慢向陆染逼近。


    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陆染下意识往后退,直到靠上连廊的实木柱子。


    这下,退无可退了。


    沈冽慢条斯理抬手,一手撑在女孩头顶,不疾不徐压低身子,幽暗黑眸长驱直入,凝视女孩无辜杏瞳深处。


    此刻,陆染仿佛全身被无形的锁链捆绑,下巴也被男人微凉指尖捏起,这下,彻底动弹不得。


    “谁允许你,把我的大衣给她穿?”


    男人的声音,如他此刻眼里一般森冷。


    陆染也觉得不应该,自己冷得手指都快没知觉,只能尽力蜷缩在袖子里。


    结果,好心没换来好心不说,还被女生指着鼻子骂。


    “……”


    委屈一旦破笼而出,眼泪便无声无息坠落。


    仿佛有意训练过。


    女孩哭得毫无动静,只是胸口快速起伏,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沈冽手背。


    她是那么委屈。


    却好像被剥夺了哭出声的权利,一点一点自己拼命往下咽。


    沈冽心底坠着沉重的冰山雪脉。


    先前只是一丝松动,此刻,数条裂缝,悄然蔓延,速度迅速,使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抬手,遮住女孩湿润双眼。


    好像在给自己做最后挽救。


    总是微凉的手掌,第一次感觉温暖。


    却是因为眼泪。


    -


    沈姜勤勤恳恳削了一大堆橙子,见陆染终于回来,喊道:“嫂子,你看我这个是不是削得不错?”


    沈冽扫一眼他手里举着的橙子,仿佛被狗啃过。


    陆染抿着唇,实在夸不出来。


    “哇,你这什么便秘一样的表情,好歹装一下吧,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我粉丝?”


    沈姜不服气,把橙子转手给佣人吃,他自己实在吃不下了。


    闻言,沈冽一掌拍在沈姜头上。


    “怎么跟你嫂子说话?”他警告道,“语气放尊重些。”


    一股威压从头顶沉下来,沈姜缩了缩脖子。


    看来粉丝当嫂子不是啥好事,尤其有个护妻狂魔的哥。


    陆染心里被一股力量狠狠撞了一下。


    之前的人生里,从没有人为她这样站出来,教训那些打着开玩笑名号,故意伤害她的人。


    当然,她知道沈姜并无恶意。


    但是,尊重,呵,好陌生的词。


    不远处的沈亦觉,看自己儿子那吊儿郎当的样,冷哼了声。


    “就你那样,还能有粉丝?整天不着四六,跟女生一样化妆打扮,不男不女!”


    “你别总说他,化妆打扮那是他工作需要,现在舞台上那些小伙子哪个不漂漂亮亮的?”


    沈老夫人帮自己孙子说话。


    顾老太太和上官凤也在一旁帮腔。


    “他好意思把自己在台上瞎比划那两下子叫工作?就是玩儿,也不知道还要玩到几岁,越长越没出息!”


    沈亦觉对自己儿子的现状,没有一点认可。


    沈姜窝在沙发里,头也不抬。


    手机挡住他半张脸,看不出此刻什么表情。


    陆染其实不算月光少年团的粉丝,只是以前写作需要,去了解过几次他们的唱跳舞台。


    不过,沈姜那两下子绝不能用“瞎比划”形容。


    这个团很有实力,沈姜尤其有实力。


    但似乎,沈姜并不是很有自信的样子。


    虽然,他总是摆出一副宇宙大明星的架子。


    “沈姜,你看你穿的什么?你裤子上那链条什么玩意儿?不伦不类,不三不四……”


    沈亦觉还在骂。


    沈姜终于抬起脸,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回去。


    默默摘下裤子上的装饰链,塞进裤兜里。


    沈亦觉看看自己儿子,又看看旁边外甥沈冽。


    这一对比,更觉儿子没救了。


    “你看看你哥平时穿衣服多大方得体,你也学学,你看人家跟你一样吗?”


    他骂道。


    “正因为我们不一样,穿衣才会不一样。”


    沈冽语气淡淡,替沈姜解围,又继续道:


    “都跟我一样千篇一律,多没意思。”


    陆染想起来,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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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见沈冽都是白衣黑裤。


    风格成熟稳重,颜色清冷寡淡。


    呆板无趣的款式,穿到沈冽身上,因为优越的外形条件和气质加持,反倒生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洒脱来。


    他的内在气场,早已超越所有外在带来的修饰。


    “我是明星,冽哥是医生,穿衣风格不一样,不是很正常?我也不能穿着白大褂上台跳舞啊。”


    沈姜跟着反驳,声音却小不少,没什么气势。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想顶嘴你就大声顶!”


    沈亦觉道。


    以前也就算了,今晚有粉丝在场,沈姜不想在粉丝面前太掉面子。


    他豁出去道:“我说我又不能穿白大褂上台跳舞!”


    沈亦觉立刻撸袖子站起来,喊道:“小赵,鞭子拿来!”


    沈冽同时也站起来,把沈姜护在身后道:“奶奶,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你们晚上也早点休息,沈姜今晚去我那儿睡。”


    沈冽平时并不住在这里,住在城南的大平层。


    “对对对,我今晚睡冽哥家!拜拜拜拜!”


    沈姜躲在沈冽身后往门外走。


    一旁的顾家人看他们就跟自家孩子一般,早已司空见惯。


    上官凤还用嘴型对沈姜道:快逃!


    “冽儿你等等,你把菲菲也送回去!”


    沈老夫人喊道。


    “菲菲你先回去,我跟你妈妈他们待会儿就到。”


    顾老夫人紧跟着嘱咐道。


    陆染跟厅里几位长辈打完招呼,一路小跑跟上沈冽。


    沈冽没喝酒的情况下,一般不会用到司机。


    司机把沈冽座驾——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泊停在大门外,便从驾驶室下来。


    沈姜熟门熟路坐进后座。


    司机则帮陆染拉开副驾的门。


    “等一下,”沈冽突然开口,“你坐后面。”


    “为什么?”


    陆染小声问,杏眸无辜。


    “我不习惯副驾驶有人。”


    沈冽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冷淡,又不近人情。


    司机原以为,这位准女主人会是个例外,看来并不是。


    他关上副驾驶车门,请陆染坐到后座。


    同在后座的沈姜,情绪低落,肉眼可见。


    他掏出装饰链,又给牛仔裤加上。


    懂什么叫时尚吗,这小老头!


    陆染从包里拿出一颗旺仔奶糖,递过去。


    沈姜低眸瞄一眼,接过来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陆染心道她哪里知道,她自己喜欢吃,所以才从上官凤做蛋糕的备用材料里,拿了一点装在包里。


    当然,这种回答不太符合她此刻作为沈姜粉丝的人设。


    于是,她说:“我是你粉丝呀,当然知道了。”


    “对喔。”沈姜笑了笑,“那我考考你,看看你对本偶像了解多少?”


    “……”


    陆染傻眼,就这么喜欢考别人吗?


    “来,你先说说,最近发布的新歌mv里,我有多少秒镜头?”


    陆染:“……”


    谁会统计这个啊!


    “到了。”


    “……到了?”


    陆染看窗外,顾家佣人已经在门口等着。


    呼——


    沈冽深踩的这一脚油门,救她一回。


    “那我先下车啦!”


    回头还得恶补一下。


    陆染正要下车,扶着车门,顿了顿,回头去看沈冽。


    她没想到,沈冽正好也在看她下车。


    与男人目光相接,还没等看清他眼底情绪,对方已经将头转了回去。


    自陆染哭后,沈冽没再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


    陆染以为,对方还在生气她把他大衣给姜禾穿。


    他这么疏离,冷淡,有边界的人,看来是真的很反感自己的东西被擅自处理。


    陆染下车,捻起裙子,小跑着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室这边。


    沈冽早已降下车窗,等她。


    陆染有话想说,半个身子都快探进车窗里去,想凑对方近一些。


    沈冽抬手,轻戳陆染额心,把人推出窗外。


    “我耳朵没问题,不用靠这么近。”


    陆染两手放在车窗上,下巴搁在手背,眨巴着亮晶晶的杏眼道:“对不起。”


    寒风呼啸的冬夜,少女嗓音轻微的颤抖,清晰地,如风一般飘入在场每个人耳朵里。


    再坚硬的冰山,也已瞬间化水。


    “什么?”


    沈冽没反应过来。


    “你的大衣,我不该给别人。”


    陆染解释。


    本来早该道歉,哭过之后,给忘记了。


    “……”


    男人静了几秒,抬手,捏起未婚妻右脸。


    陆染皱眉喊“疼”。


    沈冽松手,语带一丝淡淡的满意道:“疼才长记性。”


    升起车窗,踩下油门,沈冽驱车离开。


    后视镜里,女孩儿还在揉脸,他不禁皱眉,看了眼自己的手。


    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怪自己下手没轻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