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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得告诉姐姐。


    但濮怀玉选择了按下不表,将未点燃的炸弹握在手里。由她来告诉,冲击力似乎还不够强。


    关于这场绑架,庄韫以此为起点查到了更多。包括那场濮怀玉差点丧命的车祸,再到子公司充满漏洞的账目,没有一件冤枉了庄承志夫妇。


    夫妇俩连忙打感情牌,甚至把儿子庄继祖派出,跪在孔宅大门前:“姑姑,你不能这样对爸爸。你以前说过的,小时候是爸爸带的你,所以你对继祖好,都是相互的……”


    门一开,出现的是濮怀玉。


    “对,凡事都是相互的。”她开始撸袖子,向庄继祖展示自己的右手掌,“就比如我现在扇你,你的脸会疼,我的手也会。”


    濮怀玉上前一步:“这点疼,我不在乎。”


    绑架犯的惨状,庄继祖是知道的,因此他连滚带爬,唯恐濮怀玉追着自己扇。


    濮怀玉没这么无聊。她接过庄韫拎给自己的保温桶,对上女人抑郁的双眼。


    上次车祸,庄韫本可以查清楚,但她越是往深处探索,越是有不好的预感。恰好濮怀玉认回孔家有很多事要完成,真相跟一家人其乐融融相比显得更不重要,不了了之很自然。


    “妈妈,你想我原谅他们吗?”


    濮怀玉没有急着走,平静地询问。


    不需要大度的人安静地大度着,提醒了庄韫她在慷他人之慨。她忙回答:“小玉,你是最不需要原谅他们的人。”


    “舅舅和舅妈在当公司的蛀虫。妈妈就算不喜欢我的说法,但事实就是这样。”


    知晓真相的一晚,孔曜霖一言不发,孔凝珂则大发雷霆,直言舅舅舅妈就是怕认回姐姐后少了他们那份、再少庄继祖那份,可原本他们拿着的那份就并非他们应得的。


    孔凝珂的言辞十分激烈,庄韫忍不住辩解了两句,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孔曜霖立马做甩手掌柜拂袖离去,变成母女俩的争吵。


    最后还是濮怀玉把他们分开,淡淡道:“两次差点要死的是我,你们有话说,冲我这个经历者来就行。”


    两个人一下子没话了。


    那晚濮怀玉一句话没说,现在掷地有声,“妈妈,我选择不原谅他们,还有一部分原因来自妈妈。我只有一个妈妈,我不希望她被坏亲戚连累进监狱。”


    头顶犹如敲响警钟,庄韫周身一震。


    虽然庄韫不是她的妈妈,但濮怀玉心想,就算看在一声声“妈妈”和“小玉”的份上,至少在临走前帮她切断有毒的家庭关系吧。


    “我去医院了。”她转身,“妈妈再见。”


    “……再见。”


    濮怀玉抱着巨大的保温桶坐上奔驰。天气越来越暖,她路过兴趣班下课的孩子们,他们聚在小摊旁,争先恐后掏出零散的钱币。


    这样的景色很快消失在拐角,而濮怀玉久久地看着。


    庄韫最常提起“濮怀玉”小时候踉跄学步的姿势,濮曼吟则在睡在她身边的夜晚说过:好想见见小时候的小玉。


    -有多小?


    -嗯……小到刚从肚子里抱出来?


    -那样会很脏。


    -小玉不脏,小小玉也不脏。


    “小姐,已经到了。”


    “谢谢师傅。”


    濮怀玉带着保温桶下车,坐电梯上楼,气场就像乘坐总裁专用电梯的霸总,火力全开,睥睨众生。


    保温桶都无损她的意思王霸之气。


    系统:“?”


    “主角是不是这样的。”濮怀玉平静地换了一个姿势,“你看看我能不能踢了樊雁舟。”


    系统开启求爷爷告奶奶模式:“求轻踢。你还要回家,我要完成统生第一单,求放过。”


    “那得樊雁舟放过姐姐。”


    濮怀玉轻车熟路走进病房,把保温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刚推开隗祯所在房间的门就看到樊雁舟宽阔到碍眼的肩膀,让她很想先砍一半。


    紧接着是樊雁舟饱含愤怒的声音:“隗祯,你管什么闲事?谁让你告诉曼曼的?”


    “准确来说,我找了我的助理转告。”病床上被遮挡住的身影语调柔和,好像根本没有给假兄弟插刀,“雁舟,你为了套牢濮小姐不惜伪造报告单。是谁更过分,你很清楚。”


    樊雁舟冷笑:“怎么?事到如今才想要跟我划清界限,终于想起来做个好人了?”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隗祯喝了口温水,“你和我本来就不一样,因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取得濮小姐的原谅了。”


    勃然大怒间,樊雁舟差点要到隗祯床边把他拉起来。


    然而下一秒,一个幽幽的声音有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你还敢来啊。”


    一记肘击,差点让樊雁舟把刚吃进肚子里的午饭呕出来。这还没完,濮怀玉下一秒就拎起他的衣领:“樊雁舟,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卑劣,完全没让我失望啊。”


    她没有殴打樊雁舟,而是像咄咄逼人的小学老师,一下又一下戳动他的脑袋。只不过在小学,很多老师的敌意往往对准小女孩,很多淘气的男生就算顽劣千万分,也只是在旁边吃吃地笑。


    对上濮怀玉冷到好像冰川最深处的眼睛,樊雁舟一时竟没想起反抗。


    “坑完姐姐准备找伤员的麻烦,嗯?你多有能耐啊。”


    濮怀玉冷冷道,“我真的很想掐死你,但你可是‘男主角’。”


    一提到死,樊雁舟反应过来挣脱她。


    也许是因为理亏,也许是因为濮怀玉的暴力威慑很管用,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如果把樊雁舟打到头破血流,所有人都会有麻烦,但他做了这么多事却不会有一丁点的麻烦,因为那是出于一个高位者的“爱”。


    他是个有身份的人,这是世界意识赐予他的护身符,融化在分明的阶级之中,让濮怀玉非常不爽。


    她从客厅拿回保温桶,在隗祯旁边坐好。


    窗外,冻树抽芽,间或有鸟停在枝头。


    濮怀玉没有问他,隗祯也没有主动解释,慢慢将保温桶里的每一层拆解。


    清蒸鲈鱼,西兰花炒口蘑和炖牛腩,以及一大桶黑鱼汤,热度尚存。


    “我只盛了饭。”濮怀玉看他咀嚼米饭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好像惊异于压得很实在的米饭,“菜都是阿姨做的,米饭也是阿姨蒸的,我不会做饭。”


    隗祯在支起的小桌上斯文地咀嚼,秉持嘴里有东西就绝不开口的优雅准则。


    “不会做就不会做。”他说,“你家阿姨做饭很好吃。”


    室内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响动。


    濮怀玉吃过午饭,撑着下颚摆弄手机。她有些纠结要不要问濮曼吟现在怎么样,最好装成刚刚才知道的样子再给来找麻烦的樊雁舟插上一刀,但濮怀玉放弃这么做。


    现在是跟樊雁舟较劲的时候吗?较劲只是手段。濮怀玉希望濮曼吟能够自己想清楚。


    “他们两个的感情线怎么样了?”


    系统:“我不敢看。”


    “不看也行。”濮怀玉很爽快,没有追问,“人生可不是能够量化的东西。”


    “所以,你准备卡在任务二十七不干了?”


    濮怀玉没吭声,对着吃饭的隗祯发呆。


    作为被看的人,隗祯的耳垂红到像是有了炎症,却又只能维持原状,装作若无其事。


    “你好像很喜欢吃鱼。”濮怀玉看了会儿,冷不丁开口,“之前吃饭的时候我都没发现。”


    因为那时,她的注意力虽然能够短暂地集中在隗祯身上,但是为了折辱和奚落。濮怀玉就没有想过真正关心隗祯其人,直到他在她面前流血,再把血一点点擦干净。


    女孩的表情和语气正直到更本不像在和他调笑。


    “这叫什么,steven爸?”


    隗祯羞愤至极,半天憋出来三个字,“不知道”。


    “你原先可比现在能说会道多了。”


    别有风味不错,濮怀玉还是遗憾地叹气。就在这时,病房的门上传来轻敲。


    濮怀玉:“进。”


    声音不对,徐特助战战兢兢探出头:“我是来给隗先生送文件的。”


    刚才还因为羞赧抬不起的男人很快进入状态:“辛苦了。午饭吃了吗?”


    可千万别留他吃饭。“吃过了。”徐特助连忙道,“隗先生,您和濮小姐长长久久……啊不用餐愉快。”


    他要么是嘴笨,要么就是拍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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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高手。


    隗祯偷瞄一眼濮怀玉,见她没有流露出反感,放下一点心。


    他清嗓子,义正辞严:“我不会通过这种途径给你加薪的,否则乱套了。”


    毕竟徐特助的工资才加了一轮,就此成为公司最靓的仔,只有徐特助自己知道大老板经历了什么。


    他差点以为隗祯当场去世,脚软的同时悲愤地做好和公司共存的准备,假如公司实在要倒,至少等到那时再投简历。


    结果,徐特助接到的下一个任务就是调查受贿医生造假,现在则给呆在医院的隗祯送合同文件以及员工们的慰问品。


    “哇,好大公无私。”


    徐特助忍不住多看一眼面无表情起哄的女孩,决定以后多一谄媚的人选。


    此地不宜久留,他打了声招呼,平安退出病房,并且很有职业道德地边走边在心里默默消化八卦。


    大老板有女朋友了,我去。


    ……


    太阳西斜,濮怀玉提着轻了很多的保温桶下楼。不准备继续麻烦司机,她决定找到附近的公交站台。


    系统感慨:“你是真的一点心理阴影也没有啊。”


    “可能我天赋异禀。”濮怀玉拖出导航,“我不是很在乎这个。我原本那么穷,又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坐公交车。”


    系统不存在的地方酸酸的。


    “而且,现在这些钱,这些亲人都不是我的。我——”


    她看到了在路边下车的濮曼吟。


    系统:“你的姐姐跟你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你们的感情经历了从有到无,她应该是你真正的亲人吧?”


    濮曼吟也看到了正准备离去的妹妹,向她跑来。


    “小玉!”


    濮怀玉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同。濮曼吟的身上焕发了崭新的活力,她的眉眼、她的神态、她整个人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来做个全面身体,看看身体哪块地儿有问题。”她仰头看了一眼楼上,“顺便再来看两眼隗祯。他帮了你,还受了伤,我总该有点表示。”


    濮怀玉:“姐姐,我——”


    “我和樊雁舟分手了。”


    一句话,堵得濮怀玉根本不知道从哪里继续说下去。


    濮曼吟看透了她的心。应该说,她终于不再选择装傻:“我不想让你失望。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再让自己失望。”


    “小玉,我从来没有这么自命不凡,我总是觉得我在我的人生、在樊雁舟身边渺小得就像一颗米粒,直到今天。就在刚才,我跟樊雁舟提了分手。”


    她一点一点拆解那些从未声张的难堪,“我养活了我自己,养活了你,还凭自己的努力考上B大,有一份不错的薪水。我为什么要低着头过日子?我为什么不能昂首挺胸?”


    “我迷失了太久,久到我都不太认识自己、不能正确地评估自己。如果累,我可以蹲在墙角歇一歇,而不是想着依靠樊雁舟,并在麻烦来临的时候在墙角哭。小玉,我想好了,我宁愿在墙边流汗,也不要哭泣。”


    “更何况——”从亢奋渐渐变成静水似的平和,濮曼吟靠近着自己的本质,“更何况,那些麻烦都是樊雁舟带来的,他就是麻烦本身。”


    濮怀玉:“……哪种分手?”


    “不会再复合的那种分手。”濮曼吟握住她的手,“小玉,我真的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这一刻比濮怀玉预想的要早。没有舞台剧似的强感染力,甚至发生在一次闲聊中,在生死咫尺的医院门口。


    真正面临时,濮怀玉反而很平静。


    “系统,是真的吗?”


    脑海中第一次没有声音接话。


    ‘任务二十七未完成’


    ‘检测到感情线偏离度为100%,主线任务失败’


    ‘宿主强制脱离世界,倒计时十秒’


    ‘十,九,八……’


    “姐姐,你快上楼吧。”濮怀玉推了一把年轻女性的肩膀。


    少女并未表现出异样,还是那副沉着的模样,濮曼吟便笑着推回去:“别催我啊,我想跟你说会儿话,或者等下你陪我去?有的要扎针抽血,我有点怕——”


    “……小玉?”


    她的眼前,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