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番外①

    闹钟声响起。


    本就是小睡,被窝里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划去屏幕上的提示。


    秋意渐浓,气候日趋凉爽,室内却温暖如春。窗帘拉起,一丝自然光都透不进来,只能依靠灯,或是昏暗之中试探性的摸索。


    濮怀玉放轻手脚下床,赤脚站在地毯上,一件一件穿好干净清爽的衣服。它们被叠得整整齐齐,早早放在不会被误伤弄乱的地方。


    原先散落在地板上的旧衣服消失不见,估计已经进了洗衣机,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小玉。”


    “吵醒你了?”濮怀玉转过身,语气缓和,“你继续睡吧,我一个人可以走。”


    隗祯看着她:“你晚上要跟濮小姐吃饭。”


    这是个陈述句。


    濮怀玉没有事先告诉他,此刻低头扣着扣子:“对。我真的得走了。”


    她会安排好自己的时间,无需隗祯事无巨细地记住所有。


    其实就连濮怀玉自己都有些懊恼,既然约好晚上跟姐姐吃饭,白天就不该用来和隗祯荒唐度日。见面本没有什么,但是她的荷尔蒙,他的有情调,总是会顺应气氛一拍即合。


    色字头上一把刀,但濮怀玉觉得她应该跟隗祯各打五十大板——不行,她想了想,大部分应该落在隗祯身上。


    毕竟衣帽间的深处,那些或镂空、或蕾丝边的特制品,除了会出现在擦边男主播的选择列表,还会被衣冠楚楚的隗先生频频光顾,报废率极高。


    第一次的三秒证明了隗祯老处男的光辉身份,他在羞愤不已的同时和成功男士圈内普遍存在的玩咖现象彻底划清界限,此身从此真正分明。


    濮怀玉对处男比较宽容,提出自己可以接受的下限是五分钟,然而他们今天玩耍了五个小时。


    忽略刺痛感,濮怀玉在镜子面前从房子这边走到那边,觉得自己有够正气凛然,问题不大。


    她的身体素质甚至比过去当体育生的时候还要好,系统真没把她当外人。满意地坐回床边,濮怀玉俯下身询问:“我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凑近看,隗祯耳垂上、还有脖颈处的咬痕已经消去大半。再怎么意乱情迷,濮怀玉下嘴时不会没轻没重。


    “闻不出来。”他靠近她的脖颈,掀起披散的长发用鼻尖亲昵地摩擦,一如她如此关注他身上相同的部位。


    男人随后起身,锻炼得当的躯体犹如雕塑,但比需要理解与欣赏的艺术品直白得多,焕发出最原始的性感。


    “先透透风。你们几点吃饭?我送你去。”


    “不行。”濮怀玉坐在沙发上喝水,没有放宽的迹象,“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


    他确实没有哪里不好,所以濮怀玉才会觉得享受一下又有何妨,两人的关系一不留神就成了现在的状态。


    隗祯:“我可以在附近放你下来。”


    “我说不行就不行——”


    手机振动。濮怀玉一看来电名,立刻对隗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姐姐。”


    房间内安静得不开免提都能听到另一头传出的声音。


    “小玉,我临时有事,可能得晚点到。”濮曼吟歉意道,“我可能不能去接你了。”


    濮怀玉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脑海中闪过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和退让:“没关系,刚才隗祯说要送我。”


    隗祯一瞬间抬眼。


    “也好。你问一下他,他要是有空,今天晚上一起过来吧。”


    濮怀玉语气如常:“好,那我回头给他打个电话。”


    手机屏幕熄灭,被她往桌面上一丢。


    “我又跟姐姐撒谎了。”濮怀玉撑住下颚,有点丧,“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你在我旁边。”只有跟濮曼吟闲话的时候,她才更像个还没走进社会的半大孩子。


    在隗祯面前,濮怀玉很是随心所欲,很多行为仅仅出于兴趣。


    但和从前不同的是,他隐隐感受到有一条准绳制约了濮怀玉的动物性。她就像一只开始忌惮什么的小狼,前脚还那么强硬,后脚不假思索迁就,仿佛真的开始在意他的心。


    就算是拿他片刻的欢喜取乐嘲笑,隗祯也认了。


    他弯下腰:“我明白。对不起。”


    “我没有让你道歉。”


    拒绝歉意的女孩回抱了他。


    濮曼吟提前订了包厢,而她本人并没有像濮怀玉期待的那样,按时赶上了这顿晚餐。


    刚坐下没多久,隗祯又接到了一通工作电话。濮怀玉放他暂时离开,作为脱产的、无所事事的大二学生一名独自在包厢里抓大鹅。


    她觉得,濮曼吟对她和隗祯的亲近有所察觉,不过是进度条的问题。


    事到如今,只要濮曼吟和隗祯没有明确地提出疑问,濮怀玉就会默认她和隗祯处在一段虽然消极、但确实还算正式的关系中。


    她会在翻云覆雨的时候干脆地承认“你属于我”,就像隗祯迫切地将“我属于你”烙印在她心上那样。


    “如果没有你,我会在书页里浑浑噩噩度过我的一生,变成坏人而不自知……是你把我放进兜里,我永远属于你。”


    这种束缚太超过。


    严格意义上说,濮怀玉把那个世界的所有人带到了这里,不过拥有记忆的只有濮曼吟和隗祯。


    她从未想过试探昔日的好朋友们是否会因为那段湮灭的记忆对她存有先入为主的好感,就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没有记忆的隗祯会更轻松地在这个世界做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而不是被如此执拗的观念掌控。


    就是因为他太执拗——对,全怪他抓得太紧太紧了——濮怀玉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


    包厢的门被推开,伴随幽兰的香味。


    “你要是公司那边实在有急事,就回去吧,我跟姐姐两个人也可——”


    她抬头,跟濮曼吟对视。


    毫不犹豫猜是姐姐的日子成为过去。


    濮怀玉开始尝试分清楚哪个味道是姐姐,哪个味道是隗祯,结果第一次就失败了。


    “隗先生刚才出去了?”濮曼吟坐下来。


    濮怀玉怔怔地看着她:“嗯。工作上的。”


    她的表情让濮曼吟很想微笑:“怎么了?一副想说点什么又不说的样子。”濮曼吟知道她在烦恼,“就算是关于隗先生,也没有关系。”


    “……他有时候会难过。”濮怀玉握着手机,“我觉得,如果我能分辨出哪个味道是他擦的香水,他应该会开心一点吧。我总是认成姐姐。”


    濮曼吟耐心地告诉她:“其实分辨不出也不要紧,你告诉隗先生你努力过,只是实在做不到。我觉得他听到这个也会开心,因为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意。”


    一提到心意,濮怀玉不说话了。


    “我和隗先生是因为你才认识。”濮曼吟一眼看穿她的纠结,“小玉,我对我们的亲情很有信心,我们在这段来之不易的情感中都非常的投入。你认为呢?”


    濮怀玉连连点头,像看着抛接球弧线的小狗。


    她少年老成,有一颗赤诚的心。作为享受过少年赤诚的那个人,濮曼吟经历了独自一人的七年。再见后,她更珍惜濮怀玉的赤诚,却也有了更成熟的想法。


    “不用觉得我会伤心,我已经得到了太多。霸占一个人的爱对这个人不公平,这还是你告诉我的道理。”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对隗先生的想法吗?”


    濮怀玉诚实回答:“我最近对他比较有性趣。”


    “还有……希望他能少难过点吧。他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挺敏感的,会因为一些小事一个人不开心。”她挠了下脸颊,“我觉得我没有以前坏吧。”


    过去发生的事会作为永恒的芥蒂存在濮怀玉心里,作为提防一个人变坏的可能性之一。人一富有就会染上恶习,更何况隗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钱。


    但她认为自己确实仁慈了很多。


    濮曼吟捂嘴笑:“你就没有坏过。”


    那是因为我会装。濮怀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对家长抱以百分百的坦诚为好。


    不知何时开始,包厢的门漏出一道窄缝。


    男人在门外,沉默地听了很久,听到青筋凸起。


    ……


    “徐特助,最近是不是谈成大项目了?又发奖金。”


    “跟着老板有肉吃[强]不说了先给老婆买礼物去了。”


    “徐特助出来说句话嘛,上次我看到有个女生坐了老板专用梯,是大客户的女儿吗?”


    徐特助看了眼群消息,回了最近一条客户女儿的消息:“这话可不兴说啊,老板听了要得抑郁症。”


    “靠,我要是有老板的条件,我天天在商业街上光着身子撒钱。”


    “你太粗俗了!我要发vlog,配文‘我不要很多很多钱,我要很多很多爱’。”


    “不会是联姻对象吧?老板为了员工的福利终于还是把自己卖出去了,感动中国。”


    徐特助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我看,距离老板下次发奖金不远了。”


    时隔数日,濮怀玉再一次站在隗家老宅门前,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爸爸妈妈很想见一见你。”隗祯道,“就算我不告诉他们,他们有别的渠道知道。”


    毕竟隗祯从没有刻意隐瞒。象征单身主义的尾戒被他封存许久,梁淑荷在餐桌上状似随意一问,便看到儿子笑而不语。


    隗子晋眉头一皱,觉得他偷着乐的模样太过眼熟,因此大手一挥:“要是真有戏,带回来瞧瞧。”


    客厅里,梁淑荷正襟危坐,隗子晋则笑呵呵地接待客人。


    “该怎么称呼你呢?”他的笑容很阳光,让人很想跟他做生意。


    濮怀玉先前并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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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淑荷的老baby,那段时间的隗父很忙,让她一度觉得这是个父亲缺位的家庭。


    百闻不如一见。“叔叔您好,我姓濮。”濮怀玉伸出手,神情郑重得好像正在交换董事长席位,“您叫我小濮就行。”


    她看向沙发上神色内敛的梁淑荷,不禁微笑起来:“梁阿姨。”


    就好像久别重逢。梁淑荷一时难以形容看见女孩的感受,她让她想起那个意外流掉的孩子。


    健康,有活力,彬彬有礼。


    “小濮是吧?ethan嘴巴可严了,就顾着自己乐,没跟我们提过一丁点关于你的信息。”


    她在试探。濮怀玉分毫没有被恶婆婆(疑似)刁难的感觉,反而很想微笑:“阿姨,我比较注重个人隐私。您如果想了解,我可以亲口告诉您,就不劳烦他转述了。”


    “我是濮怀玉,今年二十岁,因为特殊原因休学了一年,目前在燕京大学电气工程专业念大二。”


    梁淑荷捂嘴:“这么年轻?”她能看出濮怀玉年纪更小,但没想到两个人差了六岁。


    在她看来,女方小于儿子超过三岁,儿子的问题非常大。


    “就我自己的择偶标准看,我一般不会选择比我年长的男性。”濮怀玉很坦诚,“但是隗祯和我经历了一些事,我觉得他值得信任。”


    隗子晋一看,亲儿子眉毛轻扬的神态简直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梁淑荷没有料想到濮怀玉如此直白,她也从没有担当过棒打鸳鸯的角色,不知不觉将主动权交给眼前的女孩:“你带ethan见过你那边的亲人了吗?”


    “我有一个姐姐,他已经见过了。”


    隗子晋顺其自然询问:“你的父母……”


    到这里,隗祯也竖起耳朵。


    濮怀玉并未跟他提起过具体的家庭状况,只是开玩笑地说过“我可不是有钱人家意外弄丢的千金”,隗祯便将了解局限于她无父无母、和姐姐相依为命的现状。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遗弃了我,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濮怀玉平静道,“我现在的姐姐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觉得情感比血缘重要很多。”


    隗父隗母脸色齐刷刷一变。——他们养出来的好儿子招惹了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孤女。


    梁淑荷差点昏过去:“……小濮,你的家庭比较特殊……说实在话,如果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我们也不能放心把你交给ethan……”


    “你才刚满二十,确实有点太早了。”隗子晋也觉得不妥。


    “叔叔阿姨,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濮怀玉皱眉,“我们只是交往。”


    如炬的目光几乎要把一言不发的隗祯烫出一个窟窿。他起身,转移话题:“先吃饭吧,小玉还没吃晚饭,肚子应该饿了。”


    要是一顿饭都不肯招待,传出去要把隗家的脸丢尽。


    餐桌上,梁淑荷看着濮怀玉让人很有食欲的吃相,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可怜,忍不住往更细处问她:“小濮,你有没有想过找回亲生父母?”


    濮怀玉抬头:“隗祯跟您说过一样的话。”


    那时候的她套用了别人的身份。


    “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我见过他们。”她矜持地夹了一筷子素菜,“没有我,他们生活得很好。”


    念初中的时候,濮怀玉远远地看过一眼一家四口。


    院长告诉她,她之所以被这对夫妻放在孤儿院门口,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实在有困难,他们还是爱她的。


    最开始,濮怀玉努力念书、努力存钱是为了回家。可是,当她终于逃课坐火车来到院长口中一家人最终定居的小镇,她愣住了。


    为什么养不起她的夫妻俩,明明看起来依旧贫穷,却又有了一个小儿子?


    “妈妈,那边有人在盯着我看。”


    女人一回头,几乎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就慌乱起来。男人则没好气地瞪回去:“死丫头,看什么看!小心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咱换个地方买吧,跟小姑娘计较什么。”


    “呸,真晦气。”


    从那一刻开始,濮怀玉就明白,这是夫妻俩想要的幸福,不是她想要的。


    至于爱,濮怀玉并不鄙弃,但她觉得太不重要。


    “……我就不去讨人嫌了。”


    梁淑荷一愣,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


    突然间,一个深蓝色的毛团跑来,跃上濮怀玉的膝盖。


    这个变故让濮怀玉目露惊讶。


    “steven?”她唤了一声,胖脸蓝猫用柔软的喵喵声作为回应。


    隗子晋:“很少见steven跑这么快。”


    蓝猫卧倒在女孩的大腿上,静候晚餐的同时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些愚蠢的两脚兽真容易大惊小怪。


    虽然外形有所变化,但里面的灵魂一点没变,steven一眼就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