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客至

    那张雪白面庞之上种种细微的神情再也无法隐藏半分,付青闻言低垂眼帘,却有种长舒一口气的松懈感,半晌才缓缓抬头,看着林栩道:


    “林小姐冰雪聪明。我早该猜到一切丝毫瞒不过你。”


    还要瞒她什么呢?


    窦言洵方才举止亲昵,二人先前的衣衫已经尽数沾染了污血,她不得已才被换上了符青的衣衫,而窦言洵却能有如此合身的备用衣物放在此处,二人之间,私情便绝不仅于此。


    他在身负重伤、命悬一线之时将她带到这里,又将为何冒险行刺懋亲王等等一概隐去不提,更是以身家性命要挟她缄口不言。


    但符青,却好似习以为常一般熟稔。他的心里,分明比起她这个未过门的妻子而言,更情愿信任面前这个青楼女子。


    她还能再问些什么呢?


    见她神情怔忪,符青面色浮现几分不忍几分愧疚,言辞却分外恳切:


    “林小姐请放心,我符青虽身份低贱,却是个识眼色懂分寸的,只是我的心思若此,一时间也若覆水般难以倾盆收回。但我符青今日便在此发誓,往后绝不会惊扰林小姐与窦二爷半分。符青此生不过一介浮萍,先前幸能得二爷救命之恩,又得林小姐仗义相救出水火之中。种种恩情,此生这条命,便是我欠二位的。”


    林栩终究不忍,但心中有太多谜团难以解开,只是握着符青的双手,感受手中的温度一点点变冷。


    “你平日里便时常为窦言洵研制解药?”她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换了个话题。


    符青闻言果然面上隐隐松了口气,她站起身来,从袖口中摸出一个红色的细口小瓶。


    “我不识字,唯独略通这些不入流的伎俩。你们先前中的是乌头液的剧毒,如今已服了解药,我见林小姐身子孱弱,又喂了一支养神补气的老参,只需再服用半月这瓶中的解药,林小姐体内的毒便可尽数消解了。”


    符青站起身来,双眼在扫过林栩身边的那枚玉瑗时神色闪过明显的黯色,片刻才又轻勾唇角笑道:


    “二位的婚事如今沐京人人遍传,窦二爷从前尽享风流,如今性子也渐渐沉稳许多,又得林小姐如此冰雪佳人,我这个外人也便放心了,还该在这里提前向林小姐道声恭贺才是。”


    林栩柔声道谢,却也明白此地再不宜她久留。


    只是那日所穿的衣衫尽数脏污,已是不能再穿了。除去身上这条颇咸风情的衣衫,符青便又递给她一件宽大厚实的银色软毛披风,又吩咐了轿夫在门口备着,这才送她离开。


    甫一踏出这座极尽雅致的院门,她简短打量四周,才明白自己此时身处何地。


    沐京北街旁侧赫赫有名的月欢巷,素来云集各色貌美佳人,无非是一些官宦在此娇养的外室,及一些隐在暗处见不得人的关系。


    没想到符青脱离了碧华楼的禁锢,却宿在了这里。


    只是此刻,她在没有心思去猜想推断了。


    .


    一路轿子颠簸,她身心俱疲,不过以手抵额便片刻间昏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终于被轿夫轻声唤醒时,却见掀开帘子,入目已是林府大宅那扇无比熟悉的大门前。


    历经此番波折,九死一生后,她终于回家了。


    林栩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不过才踏入门槛处,便见那片茂密如火的枫林之后,悠悠响起一个娇腻非常的声音。


    “我当来人是谁,原来是我们府里喜事将近的栩儿呀。”


    漫天飘红之际,却是一身上绣如意纹桃红锦袄的齐氏双手托着格外大的肚子,站在枫林之下。


    身侧还立着一位妆容分外明艳的身披葱绿镶白色绒毛披风的妇人,却是面生得很。


    未及她出声,枫林渐深处又有几人身影晃出。


    澜月一身银色软绸裙装,不过略施粉黛,于漫天遍野的飞红之间更显清新淡雅之色,她头上只插着一只极素的白玉簪子,自八角亭后漫步而出。


    瞧见林栩后,原本面露忧色的澜月神情方才软了几分,她隔着齐氏及那位眼生的妇人,匆匆向林栩略微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


    在她身后,却又紧接着有两位一大一小的孩童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


    瞧见林栩面露疑惑,澜月便不动声色地朝齐氏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林栩正心中怔愣间,便见那位妇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张脸上堆满的笑容背后,却是浓厚粉腻如何都掩藏不住的算计和精明。


    “这便是家里的小姐啊?”


    那妇人倒是不待她反应,便快步走了上来,不由分说的将她的双手握紧攥在手里,又仔细地打量她片刻,这才笑道:


    “瞧这水灵灵的模样,果然是百般娇养呵护的大小姐,这皮肤当真是吹弹可破,好看的紧。”说罢,便作势拧一下林栩的脸颊。


    不过轻轻一拧,林栩便觉得自己的右颊火辣辣的疼。


    妇人却不停歇,旋即便回过身向齐氏道:“合该我说这有了身孕便该好生将养着,将来你的孩子出生后,才能有这般好的身段儿。你如今身子金贵那些补品,可是片刻都不敢停的。”


    齐氏闻言轻甩手中绣帕笑笑,随即招呼澜月身侧那两个孩童过来,“来来来,都别闹了,快来向你们姐姐请安。这可是你们即将出嫁的姐姐,你们快向姐姐说声恭喜罢。”


    穿着鹅黄色妆花小缎扎着两个羊角髻的小丫头随即便跑了过来,那双圆圆的眼瞳不住的打量起了林栩,片刻却“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齐氏温声开口,假意训斥道:“玉梅,叫你喊姐姐,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名唤玉梅的小丫头边哭边忍不住抽泣,小脸哭得皱皱巴巴,却只是伸出手指指着林栩,半晌才开口断断续续道:


    “姐姐——凶——玉梅——怕——”说罢便躲藏到那个妇人身后。


    仿佛林栩是什么吃人的野兽一般。


    另外一个一直不曾说话的小男孩却是年岁稍大些,皮肤较黑,满脸写着警惕,只是站着不动地静静地打量着林栩,却也始终不肯上前。


    林栩看着面前这几人老的老,小的小,各有各的心思和动作,纵然再疲累,此刻心里却也明白过来。


    她双眸看向嘈乱中站在一旁格外素静的澜月,二人不过简单对视交换一眼神色,她便愈发肯定自己心中所想。


    齐氏当真还是沉不住气——


    她才片刻离家,齐氏便意图在这平静府内搅个天翻地覆来。她原以为高宥仪出身大家,又是个直爽泼辣的性子,定然得以将这宅子镇住,没想到她终究还是小瞧了齐氏不甘平静的心。


    也不知此刻,高宥仪是否已经焦头烂额了呢?


    念及此,她心中缓缓呼了一口气,这才向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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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窗外寒风骤起,满院的枯叶在风中簌簌作响,更显萧索。


    高宥仪一身浅碧色素衣,倚在雕花楠木窗前,神情凝重,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抚过檀木扶手,指尖微凉,心思却愈发烦乱。


    心檀立在贵妃榻旁,正为她轻柔按摩着太阳穴,力道适中得体。


    “夫人,您今日又未曾好好用膳,若再如此忧思,身子只怕要撑不住了。”


    眼见主子满目愁绪,心檀忍不住低声劝慰。


    高宥仪微微叹了口气,正待开口,忽然听得廊外脚步声传来。透过轻纱窗幔,只见林栩一袭长裙自外疾步而来。


    “栩儿来了。”高宥仪松了口气,起身整理了衣袖,迎着女儿进了内室。


    林栩略带风尘之色,方一入屋,便见高宥仪神情憔悴,心中不由一紧,赶忙上前行礼道:“母亲,怎的这般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事忧心?”


    高宥仪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眼中满是疲惫,她叹了口气,柔声道:


    “栩儿可是才回来?听说你那日跟着老爷去了韶景园,后又遇见了学堂同窗,被请去家中小住。一切可都还好?”


    林栩暗自瞥一眼身侧的竹苓,心思不由得一动。方才回府后,她匆匆回至落雅居换过衣衫时,便有竹苓一脸忧色地奔上前来。


    原来此时距她那日离府之后,却已有整整两日了。


    竹苓却说那日林甫办完事后便独自回来,而早有窦家的侍婢来传口信,说她家小姐在韶景园偶遇学堂同窗,二人聊至兴起,便邀请林栩前去小住几日。


    窦贞性子温婉,又有享誉沐京的才女美名,林甫与高宥仪虽担心,却也没有多做阻拦。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窦言洵在替她背后转圜,竟还动用了他亲妹妹的面子。


    林栩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听着高宥仪温言宽慰,果然不过片刻,高宥仪几番犹豫,还是忍不住大倒苦水:


    “这两日栩儿不在府中,当真有所不知,我心中可真是苦闷极了!你可知那齐氏,几番借口胎象不稳,竟然央求老爷同意她那早早便成了寡妇的亲姐姐来府里照顾她?”


    高宥仪目露忧色,继续道:


    “你父亲本也不愿答应,可齐氏日日在耳边软磨硬泡,又哭诉说她怀着林家的骨肉,胎象不稳,若出了事,你父亲岂不是罪人?你父亲本就心软,最终还是应了她的要求,将那齐雪儿接进了府。”


    说到此处,她声音已有些哽咽,眼中满是委屈与无奈。


    林栩见高宥仪一贯要强,如今却被齐霜儿屡次三番打击,心中一阵心酸。


    她知道前世的齐氏坏事做尽,却也一直维系着面上的柔婉贤淑,是以前世才能在这府内有一席之地。可今生她的手段,却越来越明显张扬,而不计后果了。


    齐雪儿虽已是妇人,却有几分貌美,又早早年纪便守了寡,如今却被齐氏以照料安胎为由逼迫父亲让步,甚至堂而皇之地将其带入府中......未免太得寸进尺。


    如此堂而皇之,恐怕安胎是假,夺宠谋财才是真。看来有些事情,在她离开这里之前,却是不做不行了。


    窗外的风愈发寒凉,卷着枫叶直扑窗前。


    林栩握紧高宥仪的双手,目光坚定道:“母亲不必忧心,女儿自会想办法。齐氏姐妹再如何想掀起风浪,我们都自有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