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故人(新年快乐)

    马覆却面色不改,举手投足都成竹在胸。


    蒋衡此前一直安然坐在旁侧,慢悠悠的拨弄着白玉杯盖,将杯中浮叶撇过,扬起半边眉毛:


    “哦?看来马生却有一副好眼力。即便夜深人静,四处昏暗之时,也能如此笃定自己没有看错,甚至连嫌犯所使用的一举一式都能辨认分明,当真让人羡煞。”


    蒋衡不过轻言淡语几句,便令人群中又响起一阵骚动。


    马覆闻言,面色闪过一丝尴尬,却也很快便平复下来,抱拳向蒋衡及牛闻远颔首道:


    “学生自幼虽家中伯父一同习剑,伯父最善修习的便是十二连城法,即便如今多年过去,但个中样式,即便只是远远观望,亦可辨认。还请大人明察。”


    牛闻远却眼中泛起一丝冷意,他朝身边小吏点点头,随即便沉声道,“马覆身为证人虽言之凿凿,然本官并不能只便听一人之言。来人,将前日搜集到的证人口供呈上来!”


    须臾后便有一小吏自偏殿供身而入,捧上一册厚厚的卷宗。牛闻远匆匆扫过一眼,便示意小吏将那证词交予蒋衡及另两位大理寺寺正相看。


    却见几人仔细看过,面色皆变了几分。


    牛闻远便道,“梁徵元因涉案而被刑部收押一事,早已传遍沐京各地,更有校武场在教博士、同窗学子、武场当值护卫等都已一并录了口供。其中多人指证平日里极少见嫌犯梁徵元练剑,更是从未见他使过十二连城法。众人口供在此——


    马覆,为何你便如此幸运,能恰好在月黑风高之夜,窥见梁徵元操习剑术,更能对其所用招式信手拈来?本官且问你,你可还记得那一日,究竟是何年何月?”


    原本还面色沉稳的牛闻远突然变了脸色,两条粗壮的眉毛倒立成一处,随着他的高声斥责,还有“啪——”的一声惊堂木重重拍下。竟是牛阎王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围观之人皆被那一声惊堂木而震得浑身一抖,马覆额上冒出几滴汗,随即有些迟疑道:


    “回大人......毕竟已过去好些时日,学生只能依稀记得似是去年夏日中旬某一夜,具体时日却记不清了。”


    时隔一年,记不清关键时日却也情有可原。眼见马覆逐渐恢复镇定,牛闻远却了冷笑一声,看向身边小吏,道:“将你先前去得的东西呈上来!”


    却见小吏又慌忙摸出一本册子来,将早已折好的内页双手呈给牛闻远。


    牛闻远双眼紧紧盯着马覆,却道:


    “本官派人前去查了武场执勤册子,你方才说,是去年夏季中旬时日?可去年夏季中旬正值你们校武场更换教学先生,学子们更是与当月沐休一同放假,武场更是大门紧闭,连休半月之整,何谈你与梁徵元皆能趁着夜色潜入习武不成?!”


    马覆慌忙道:“大人,许是学生记错了,那便不是中旬,或许是上旬......”


    牛闻远却双目圆睁,神情严肃:“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几次翻供!你以为本官是如此轻易便能糊弄过去的么?你且认真想清楚,那日究竟是何年何月何日,不然,本官当堂便治你做伪证之罪!”


    马覆早便被吓得面色发白,支支吾吾半天却无法作答。


    还是那小吏又捧起册子,翻阅许久道:


    “启禀大人,这武场值守手册上详细记载了每日于武场值守的护卫人数、姓名等,若有深夜习武等事,则会由当日值守之人将习武的学生姓名一并记载于册。然小人方才仔细翻阅去年八月一整月的名册,却未曾见到马覆与梁徵元同日晚归习武的记载......”


    牛闻远听后愈发勃然大怒,当即便斥道:“岂有此理,既无记载,你又怎会偷看到梁徵元深夜练剑之事?马覆,你好大的胆子!本官现命你速速如实招来!缘何要做伪证,愚弄本官和蒋大人!”


    蒋衡闻言,不动声色的细细抿了口茶。


    马覆汗如雨下,一双拳握了又握。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始终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梁徵元,终究还是缓缓叹了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马覆仰起头来,看向牛闻远,一字一句道:


    “回大人,学生绝无做伪证诬陷他人之嫌。只是......只是曾经在武场时的确曾目睹此事,或许只是一时眼花,将他人看成梁兄,看走了眼而已。学生几句证词给梁兄造成如此不便,还请梁兄谅解。学生愿自领责罚,还请大人分辨。”


    牛闻远本已作好马覆抵死不认,接着负隅顽抗的准备,没料想他当即便改了口,还态度异常诚恳,一时也不禁有些怔愣。


    自古以来若有做伪证之人,需按当朝律令处置,最为严苛之时则会判以徒刑。然而如今马覆却骤然改了说辞,只说是自己看错,顶多被判为扰乱公堂秩序,罚以杖责了事。


    牛闻远正稍有踌躇,却是蒋衡将手中茶盏放下,笑吟吟道:“此生确是乖觉。三言两语便为自己撇清责任。不知这背后,可曾获高人指点?”


    若突然翻供,除非早有他人在背后指使,不然不会做到如此淡定如常。


    牛闻远断案数年,自然对此心知肚明,然而却是蒋衡将其先一步说出,不由得心底生出几分不满,刑部审案,终究还是御史台在此大出风头。来不及接着腹诽,只能呵呵一笑,“蒋大人所言甚是。”


    他便再拍一声惊堂木,示意两侧的衙役将马覆牢牢压住,高声道:


    “马覆,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


    却见马覆闻言面色未见半点惊惧,反复愈发放松下来。他淡然一笑,温声道:


    “实不相瞒。其中却是另有隐情。却也不过是学生一己私心罢了。昔日学生虽与梁兄同窗,然而梁兄却入学不过半年便大展身手,迅速成为各位博士争相看好的榜首。而学生苦练多年,始终不可相及。是学生一时心理失衡,又嫉恨梁兄能入伍十四师,才在得知此事之后编造此事,为的便是污蔑梁兄,阻挠他的仕途罢了。


    ——学生知罪。”


    马覆缓缓说完,随即看向同样被限制自由身的梁徵元,不由笑意更深,“梁兄,抱歉了。”


    牛闻远见马覆死活不再改口,心底暗骂一声,正欲接着审案,却见马覆神色浮现几分异样。他来不及细想,便大吼,“来人——”


    却见不过霎那间,马覆的面色便浮现出一丝痛苦的颜色。原本便苍白的脸庞在灯火映衬下,那神情倒像是一种解脱。他的嘴角处,一缕鲜血缓缓滴落下来。


    闻讯赶来的护卫仔细查看了躺倒在地上的马覆,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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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扒开他紧闭的嘴,又验查片刻,方低声回禀道:


    “启禀大人,证人马覆,他——他方才咬舌自尽了。”


    .


    雨越下越大,竟有瓢泼之势,街上行路人无不行色匆匆。秦子塬一身紫袍,骑着一匹红棕马,飞驰在沐京城旧城一处人烟稀少的暗巷之中。他一路疾行,红棕马被数道鞭子抽到有了脾气,在巷子口扬起前蹄,死活都不愿再前进。


    秦子塬见状,只得翻身下马,却被扬起的马蹄溅了满脸泥泞。他低声咒骂几句,随即顾不上已被淋得湿透的狼狈,提着刀飞速向前奔去。


    旧城本就狭窄逼仄,从前的五朝古都如今却住满了走贩散卒,四处爬满了青苔,在暴雨中更加湿滑。他却满心焦虑,一边不忘不时回头看去。


    唯恐自己的踪迹被人发觉。


    终于,他气喘吁吁的奔至一道巷中院落门前,仔细抬头打量了一眼门头,这才浮出一丝笑意。他来不及歇口气,便站起身来,一脚将那扇已然摇摇欲坠的木门踹开。


    砰地一声,木门应声倒地。秦子塬握紧了手中的刀,咬紧了牙,将脸上的雨水一把抹去。


    “有人么?有人么!”


    暴雨瓢泼,冲刷着院落中的泥土与尘灰,院中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淋了雨后愈发绿得瘆人。数堆砖瓦和残垣碎砾堆叠在地上,四下除了雨声,却寂静得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秦子塬面无血色,他当即便奔向院中一间矮房前,他一把推开门,却见内里一片杂乱,却依旧空无一人。他胡乱在那片旧衣裳和满地的杂物中翻找几下,却一无所获。他飞奔出屋子,满脸皆是仓惶和惊恐。


    怎么会?怎么会!


    人到哪里去了?他不是特意交待过,一定要藏在这间院子里,好好躲着么?怎么如今,却空如一人了......


    “有人么!”


    他不死心地向四周空荡荡的院墙高声嘶吼,却只听到雨水冲刷下自己声音的回声。


    万籁皆静,秦子塬发疯一般在空中挥舞着长刀,泪水混杂着雨水一同落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道分外冷静的声音。


    “秦子塬。”


    他慌忙回过身去,却因地面湿滑而打了个趔趄,险些滑倒在地,唯独以长刀撑地方才定住身子。


    抬头而望,却见院中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人。满园青绿,那人长身而立,一身再素净不过的米色直缀,却眉目清冷,似融进那丝丝雨中去。


    那张面孔,亦是再熟悉不过。


    虽多年未曾相见,然而那人周身的气质却半点未改,反而沉寂些许,有些成年男子成竹在胸的韵逸与洒脱了。


    “弈徊兄,好久不见。”


    想了想,秦子塬又堆起笑,补了一句,“昔日武场我与奕徊兄情同手足,如今数年未见,当真感慨颇多。不过奕徊,雨势瓢泼,你怎会在此?”


    窦言洵面无表情,向前伸出手去,手掌向上而接了些雨。


    他淡然勾唇,低眉看着掌中雨水,淡淡道:“今夏雨水颇多,倒似当年之景。”


    言罢,他缓缓抬起眼眸,眼底浮上一丝极为浓郁的阴鸷,再不见往日的半点清澈。


    “秦子塬,我来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