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原由

    曾画屏笑容瞬间僵住了,她微微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眸中的情绪,整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邱氏瞧见这情形,不禁深深地叹息一声,语气中满含着无奈说道:“屏儿,你祖父祖母他们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就不要和他们呕气了。”


    曾画屏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淡淡道:“娘,并非是我有意与他们呕气,而是他们始终对我心存不满,无论我做何事,在他们眼中似乎永远都是错的。”


    “屏儿…”邱氏刚张开嘴想要继续劝解几句,但话尚未出口,便被曾画屏突然站起身来给打断了:“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去歇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谈吧。”


    看着儿媳的背影,邱氏不由得紧皱起眉头,暗自懊恼起来:“哎呀,瞧我这张嘴,真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的!”


    张怀远连忙安慰道:“您也是为了屏儿着想,您别担心,我晚上再劝劝她。”


    邱氏仍然满心忧虑,不太放心地再三叮咛道:“那你好好和她说,别再惹她不高兴了。”


    那毕竟是儿媳的亲人,她不忍心看他们这么僵持下去。


    张怀远点头应下。


    睡前,曾画屏坐在床边,看着张怀远抱着床褥准备打地铺,她摸着床沿,小声道:“娘没让你和我说什么吗?”


    张怀远将地铺整理妥当,闻言抬头:“提了,让我劝你明日去你祖父那。”


    曾画屏抿嘴:“那你为何不劝我?”


    张怀远伸展开双臂,用双手撑住自己的后脑勺,躺在地铺上:“我说了也起不了多大用处,而且说了你必然会不高兴,娘还说了不能让你不高兴,那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曾画屏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丈夫,只见他缓缓地闭上双眼,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自从成婚以来,他就一直打的地铺,两人并未同床共枕过,他曾亲口对她说,这场婚姻乃是她迫不得已之举,因此他绝不愿趁人之危、强人所难,这番话虽令曾画屏心生感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不禁开始自我怀疑起来——莫非自己当真没有可取之处?毫无魅力可言?以至于连枕边人都对她如此冷淡?


    见他似乎睡着了,曾画屏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轻轻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朝着他走去。


    待走到近前,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轻柔地将手边的被子展开,盖在他的身上。


    这时原本看似熟睡的张怀远忽然眼皮跳了下,全身瞬间僵硬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轻微。


    曾画屏却对此浑然不觉,她就这样在张怀远的身侧席地而坐,随后转过身去,背对他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双腿。


    沉默许久之后,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呢喃道:“你和娘想必都会认为我是个不孝之人吧……”


    张怀远闻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曾画屏那略显单薄的背影之上,没出声。


    说着,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轻声说道:“可谁会愿意跟自己的亲人走到如此不堪的境地呢?在外人看来,大家都对我身为江南人的身份充满艳羡之情。可他们并不知晓,在我的上头,还有大哥和二姐,他俩年长于我甚多,当我出生时他们已然长大成人,你们肯定想我既是家中幼女,那必定会受尽万千宠爱吧?实则不然,自我懂事以来,入耳最多的话语便是:瞧瞧你那兄长如今多么有出息!、瞅瞅你二姐小时候何等乖巧听话!”


    “而对于我,则是无尽的斥责与数落:怎连如此简单的书法都掌握不了?、这都教了你多少遍了为何琴艺还是弹得一塌糊涂?”


    忆及幼时种种,曾画屏的眼眶渐渐泛红,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而下,轻轻滴落于地面之上。


    一旁的张怀远见状,心头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伸出双手去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痕。但就在手臂刚刚抬起的瞬间,他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硬生生将动作止住,缓缓地把手又压了回去。


    他生怕自己唐突的举动会惊扰到正沉浸在回忆中的曾画屏,于是便只能满眼心疼地继续听着。


    “实际上,对于大哥和二姐,我内心深处是充满崇敬之情的,他们二人皆是如此出类拔萃之人,一直以来,我始终都在竭尽全力,试图追赶并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无论是哪一门功课,我都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我每日从起床就开始学琴棋书画,不让自己有一丝懈怠,可是就是比不上他们啊,我能怎么办呢?”曾画屏苦笑。


    “后来家中因做生意不慎得罪了权贵,我们一家在江南难以立足,兄长毅然决然地下定决心前往京城闯荡一番,以求谋得新的生机,父母闻言,二话没说选择陪伴他左右,和他一同前往京城。


    “二姐因其已嫁入太守府做了庶子之妻,故而继续留居江南,原本,我完全有机会随父母一道前往京城,但祖父却坚决表示反对,他直言不讳道,说如果我一同前去,只会成为大家的累赘和负担,恐怕还会延误大事,于是在祖父的坚持下,最终他和祖母带着我返回祖籍之地。”


    累赘…负担…


    曾画屏一双手紧紧握着,青筋都冒了出来,当时爹娘对此并未多言一句,甚至连询问一下她的意愿都没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同意了祖父的安排,她不懂,我怎么就是累赘和负担了呢?


    曾画屏哽咽地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她趴在双腿上哭了起来,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与不甘统统宣泄出来。


    她也是爹娘的亲骨肉啊,她也只想和爹娘在一起,她一直以来都乖巧懂事、言听计从,一定不会拖他们后腿的!


    此时,张怀远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情绪,只见他猛然用一只手掀开那厚重的被褥,迅速站起身来,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将哭得身体剧烈颤抖的妻子紧紧拥入怀中,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怜爱与痛惜之色:“过去了…过去了,没事,他们不宠你不疼你,我和娘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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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画屏靠在他怀里,泪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她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抽噎道:“虽最后还是和祖父祖母回了村中,可是他们却不准我有丝毫松懈,我心疼他们下地辛苦,虽从没下过地,但也试着拿起镰刀想帮帮他们。


    “然而,当他们瞧见我手持镰刀准备走出家门时,那张原本充满疲惫的脸立刻变得阴沉下来,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之情,紧接着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毫不留情地批评我说,自小就让我学习琴棋书画这些技艺,可不是为了让我到田间地头去干那些粗重活儿的,还指责我这是不务正业之举,但我真的只是想尽一份孝心,想要帮助他们减轻一些负担而已啊!”


    她越说越委屈:“从那之后我便不再随意出门,在家里读书写字画画,可笔墨纸砚总有用完的时候,那日我便出门买纸张,路过河边看到你落水便下河救你上来,可祖父祖母他们知晓后…”


    曾画屏突然用力咬紧下唇,浑身颤抖,张怀远见状,连忙抱紧她,轻声道:“不说了,我们不说了。”


    曾画屏闭着眼睛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可脑海里还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当初下河救人时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也顾不上分辨那人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她只想将人救上来。


    将人救上来时他们二人都浑身湿透,张怀远昏迷不醒,而她也耗尽了力气。


    因为她是拖扶着张怀远上岸的,所以她在失去力气的瞬间,身前的张怀远顺势倒在了她身上。


    可这时说巧不巧,一群村民恰巧结伴路过此地,他们目睹了这一幕,瞬间引起一阵哗然,顿时流言蜚语四起,尽管曾画屏极力解释自己是为了救人,但由于张怀远当时实实在在地压在了她的身上,村里人的观念根深蒂固,认定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祖父祖母知道后,愤怒不已,祖父气得满脸通红,胡须都跟着颤抖起来,祖母则用手指着她,不停地数落着她的不是。


    他们怒斥她行事鲁莽冲动,完全不顾及家族的声誉和脸面,甚至声称曾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过人,而且,还不断拿她与兄姐作比较,痛斥她这辈子无论如何努力都比不上他们……


    一句句尖锐刺耳的话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刺向曾画屏的心窝。


    曾画屏自幼所接受的传统礼教教育,使得她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之意,更别提出言顶撞长辈了。


    面对祖父祖母铺天盖地的责骂,她只能默默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低垂着头,紧咬嘴唇,不让眼泪夺眶而出,但从那日之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后来邱氏见流言越来越厉害,眼见就要对曾画屏不利,她便带着儿子,买了糕点再将家里存的鸡蛋全部带上来到曾家,她试探地问曾家两位老人,可愿意将孙女嫁给她儿子,她的祖父祖母听到这个问题后,陷入了沉思。思索了整整一夜他们最终还是点头表示同意,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征求过她本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