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贺溪亭四下看了看,他将头侧转过去,目光最后落在那堆白玉瓷瓶上。


    霁薇跟着他的视线瞟了几眼,那瓷瓶她从未碰过,不知里面是何物,也不知里面究竟有没有东西。


    她看着贺溪亭的侧脸,一阵莫名。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贺溪亭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她:“你有没有碰过它们?”


    霁薇唇角微抿,摇了摇头:“没有。”


    贺溪亭神色如常,霁薇并未看出什么,也猜不出他究竟何意。


    倏地,他喟叹一声,叮嘱霁薇道:“那系着黑绳的瓷瓶施有阵法,轻易不可挪动。”


    “师兄放心,我从未动过它们。不过方才你给我的药瓶上,我看系着红绳,那是做什么的?”


    贺溪亭淡淡道:“那些只是普通瓷瓶,没什么特殊。”


    霁薇默然点了点头,了然于心。


    原来那夜,贺溪亭拿起瓷瓶,是为了设阵。


    那他因何设阵?


    再往深处了想,霁薇就失去方向,而后她压下心中疑惑,对贺溪亭展颜一笑:“我记下了师兄,这屋里我碰任何东西,都不会碰它们。”


    夜色暗沉,万籁俱寂,待贺溪亭将房门合上,消失了几个时辰的馒头不知从何处跳出来,跃上她的床榻。


    霁薇懒懒地瘫坐在床上,她浑身乏力,连手都不愿意抬起。


    “方才去哪了?”她轻声道。


    “呜呜——”


    约莫是受了霁薇的影响,馒头也显得无精打采,它趴在霁薇手边,抬爪拍了拍自己。


    “灵兽与人立了血誓才会缔约,如今你我虽然日日都在一起,也终究是没有立约。但既然没有,我怎么感觉你也很疲累?莫不是因为我的御兽体质,让你也受到了影响?”


    馒头趴在床边,头也不抬地“哼唧”一声。


    霁薇叹了口气,将它抱进怀里,双手撑着床榻上了床。


    方一躺下,黑暗便如同幕布一般落下,她的眼皮变得异常沉重,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缓缓飘向了睡梦的深渊。


    星辰轮转,时光漫长又快速的飞逝,霁薇再睁眼时,夜色依旧如墨。


    双脚碰地之时,她用力一站,身体便挺直起来。四肢被充盈的灵力包裹着,身上的轻盈之感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


    霁薇下床走了两步,缓缓伸了个懒腰。


    馒头还趴在床边熟睡,她轻笑一声,走向放置那堆瓷瓶的木桌前,躬身数了数瓷瓶的数量。


    红绳十六个,黑绳却少了一半。


    霁薇垂眸认真端详了一番,八只式样不同但都系着黑绳的瓷瓶被摆放的杂乱不一,与红绳瓷瓶交错复杂。


    须臾,霁薇向旁边走了两步,侧身看过去。


    她发现交错的瓷瓶之间,每两个红绳中间就会摆放一个黑绳,往东去南,往南去西,反复无常。


    而后,她藏在袖间的手腕翻转,催动灵力,将落在玉琼苑的那只瓷瓶唤了回来。


    霁薇打量了一眼手里的瓷瓶,抬手放在了末端最后一只黑绳瓷瓶的东南角。


    瓷瓶落下,如同归位一般,霁薇本还想挪动它的位置,却发现它被牢牢粘在木桌上。


    霁薇正回身子,眉头不由紧锁。


    贺溪亭说只有黑绳设了阵法,但红绳也不像是普通瓷瓶。


    她知自己学识浅薄,看不出什么源头,只隐隐觉得红绳的存在,是为了掩盖设在黑绳瓷瓶上的阵法。


    霁薇看着那只被自己唤过来的瓷瓶,心中直骂自己冲动。


    原本少了的瓷瓶突然回到阵法之外,她也探查过,这就是一只普通瓶子,若无人拿来,是无法回到原点的。


    她入睡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对贺溪亭说自己不会碰,眼下真是给自己闯了祸。


    为了不再打草惊蛇,她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不知道这些瓷瓶的情况。


    “这瓷瓶轻易动不得,可贺溪亭却给我灌了药进去,究竟是何用意?”


    霁薇蹙眉思忖,她绝对不信只是单纯的拿来灌了药。


    天空昏暗,同门切磋早就错过,霁薇望了一眼窗外,突觉今夜圆月格外明亮,打眼儿扫过去,竟还有些刺眼。


    霁薇连忙收回目光,紧闭双眼等着圆月的影子在眼前散去,她这才睁开眼睛。


    霁薇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往外观望着。


    明月刺目,光芒穿透了黑暗,将原本如同黑墨的天空染成了一片银白。


    春玉水榭一同往常,好像奇怪的只有今天的月亮。


    霁薇微眯着眼,正欲打探个究竟,却被忽然吹起的一股狂风吹进屋里。


    风势强烈如猛兽般不断从四周敞开的窗子中袭来,将她吹得连连后退。霁薇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面前,隔着手肘的间隙向外看,却只听得窗柩被重重撞击的声音。


    震耳欲聋的“砰砰”声充斥在耳畔,原本敞开的窗子都被重重关上,呼啸风声霎时停驻,屋内恢复安宁。


    馒头从睡梦中惊醒,跃上霁薇的肩头,紧紧贴着她的脸颊。


    霁薇抬手安抚着它,目光如炬的四下打量。


    这么强悍的风势下,她身处的屋子竟然房门都未被吹开。刚才砰砰作响地关窗声,绝对是有人刻意为之。


    可是在仙山,甚至是在春玉水榭,谁敢在贺溪亭的地盘上作乱?


    霁薇无意识地扣弄着手指,眉头再度皱起,她在心中思忖着各种可能,很快便做出了判断。


    世间太平,今夜无论是刺目的月亮,还是莫名起的一股狂风,都不会是旁人所为。


    敢这样做的,只有贺溪亭自己。


    霁薇盯着紧闭的房门和窗户,看来现在自己是出不去了。


    她伸手将馒头抱在怀里,踱步走到一扇窗前,耳朵紧贴窗纸,凝神听着屋外的动静。


    风声如同远处的战鼓,透过窗纸的缝隙,让她感受到了风的力量。霁薇放慢呼吸,仔细辨别除了风声之外的声响。


    树叶婆娑,枝干碰撞。


    不用去看就知道屋外的花树群此时一定被风打的支离破碎。


    似乎是害怕屋外的动静,馒头蜷缩在她怀里双耳紧闭,尾巴偶尔的颤抖透露出它的不安。


    霁薇察觉到馒头的不安,抬手轻轻安抚着它的脊背。


    风势不止,不知吹了几个时辰,久到霁薇双脚开始麻木,不听使唤的晃了晃身子。


    她轻轻跺脚,试图恢复一些知觉,但窗外风势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随后她后退几步,抬头望了一眼房门。


    房门和窗柩虽然薄弱却将狂风挡得一干二净,门外一片狼藉,门内安静祥和。


    这里是仙山,更是在他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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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应该没有事吧。


    霁薇沉默半晌,才动了动发麻的脚跟,抱着馒头坐在床边。


    馒头害怕极了,尾巴比方才颤抖的更加厉害。霁薇安抚着它,呢喃道:“你怎么抖成这样?难道外面的事也与你有关?”


    馒头眼下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在讲什么,它小巧的身板止不住的颤抖着,紧紧缩在霁薇怀里,连眼睛也不敢眨。


    见它如此,霁薇心中莫名升起一团火来。


    她该如何解决?她既出不了房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怀里的小家伙还怕着这样,想哄睡都哄不好。


    “该死的。”她低骂一声。


    自从烛九那件事开始,她近些日子简直倒霉透了。


    灵根纳不进脊髓不说,隔段时间还要喝那碗苦到至极的汤药,不喝还会被炎火影响,失去灵力和内力,成为半废不废的普通人。


    错过了在高阶学堂第一次展露头角的机会,现在连带馒头也变成这样。


    还被关在这里,两耳闻不见窗外事。


    “老天爷,你何苦将这半成品的金手指按在我身上?”


    “倒不如让我如同常人一样,艰难刻苦的修炼。”


    “而且我又如此勤奋……”


    她自话自说,突然灵光一闪,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是啊,我这么勤奋,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怎么我的修为停滞不前,不进反退?”


    话落,霁薇安抚馒头的手顿住,她的眼神变得深邃,思绪如同被风吹动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烛九引下天雷,它被雷劈,自己也跟着心痛如绞,直接昏死过去。却也因祸得福,知道了自己体质也与旁人不同,是那劳什子的御兽奇才,而灵根也被发觉纳入心脉,她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已经可以催动灵力施展术法。


    就算掌门与贺溪亭知道她的异样,但她学艺不精,根本压制不住老天赏赐在她身上各种不同于常人的东西。


    所以,贺溪亭才会端来固本汤药,让她压制住遗留在体内的赤阳炎火,又让她住进遗存着仙力的春玉水榭。


    这样怎么看,都是让她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这其中总透露着一丝古怪。


    霁薇抱着馒头的手不自知的用力,直到它在怀中挣扎挥爪,这才突然回过神来。


    霁薇转了转眼眸,轻声道:“不会的,这里应该不会。”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定:“是我想的太片面,太妄想了。”


    “哪里来的监视。”


    她轻嗤一笑,打消了心底的恶意揣测。


    磅礴的风势被房门挡得严严实实,屋内听不到半点儿风声,偏就是这样的安宁里,霁薇抱着颤抖不止的馒头枯坐一夜。


    直到炽热的阳光透过窗纸,打进屋里,宣告着诡异的明月和狂风消失。


    光辉将她琥珀般的眼睛映得更加深邃而透亮,床榻上静止不动的人缓缓抬起胳膊,挡住投射在眼睛上的光芒。


    霁薇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唤醒了疲惫一夜的身体。


    馒头早就在她怀中安稳地进入梦乡,不枉她一整夜手掌不停的安抚。


    霁薇吐出口浊气,将馒头安置与乾坤袋中,再次运转少许灵力将自己的精气神唤醒。


    她慢步走到房门前,双手附在门上时犹豫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