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葡萄

    “我从不后悔杀了宋雨阁。”


    潘淳玉信手一扬,那张泛黄脆弱的遗书就此摔落在地:“纵使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照样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真是长能耐了。”潘璞玉坐在桌边,却没怎么恼怒,“你知道宋雨阁是什么人吗,就敢杀?”


    “他死了这么久,渡真世家不也没派人来找我复仇吗?”潘淳玉紧盯着潘璞玉的眼睛,“说明宋雨阁在渡真世家的地位并不高,或者是他们内部本就有所争斗,他的死恰好合了某些人的心意而已。”


    潘璞玉冷哼道:“哦,你看出来了,然后呢?你就放心大胆地去杀一个世家之主的师弟?”


    潘淳玉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的唇色苍白,一言不发。


    “你啊你,有点脑子,可惜不多。唯一的小聪明都用在了莫婉婉那个女人身上,你为了她得罪渡真世家,若非我和父亲为朝廷效力多年,你早就被碾得骨渣都不剩了!还能像现在一样坐着和我说话吗?!”


    潘璞玉冷声道:“这侯爵府的名声,快要被你们败光了!”


    潘淳玉垂着头:“哥。”


    “我不管这当中死了多少人,从今以后,不许再滥用你那点聪明。再给我和父亲惹事,你在这金璧城的官职也别要了!”


    潘淳玉脸颊肌肉颤抖着:“……我知道了。”


    “还有,听说老夫人与轻山观的那群道士往来甚密?”


    潘淳玉的眼睛一瞬睁大了:“母亲只是常去祈福上香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竹林宅院中的那些阵法,与她也无关吗?”


    潘淳玉讷讷道:“其中有一道,是那个人设下的。”


    “那另外一道,也就是老夫人授意设下的。”潘璞玉的眼神骤然阴冷下来。


    崔老夫人病故了。


    金璧城坊间流传:莫婉婉之死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她实在福分浅薄,纵使嫁入侯爵府中,因出身低微,亦经年遭受崔老夫人的冷落、欺辱,终至郁郁寡欢,病重而亡。


    潘淳玉却是碍于一片孝心,对莫婉婉遭受的苦痛始终无可奈何。


    而那位道士,则纯属子虚乌有。


    -


    熔金般的落日泼洒在对面屋檐的琉璃瓦,溅出金光万道。


    “这个侯爵府啊,也挺会胡说八道的。”


    许明竹坐在桌边,唇边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好赖话都让他们讲了,现在还有意把潘淳玉给撇了出来,不许金璧城的百姓随意议论。这所谓的‘坊间传言’,怕也是侯爵府授意放出的消息。”


    他边说边将一杯热茶端到江云初的面前:“只可惜那宋雨阁和莫婉婉,不仅被人陷害至死,死后还要被侯爵府抹黑造谣,多年来被金璧城的百姓津津乐道,连最后的清誉也保不住。”


    茶水澄澈,茶叶舒展清润,微微青涩的香气凝成茶雾,袅袅浮动。


    “孝心、孝心,潘淳玉这个理由找得倒是好,将错处全部推在了崔老夫人的身上,他自己倒像是身不由己了。”


    狠心的崔老夫人,疯掉的莫婉婉,无辜的潘淳玉。


    江云初无奈地垂首:“算了,不提他们,一池浑水。清圆来,吃菜。”


    桌上摆满了饭菜水果,香气浓郁,令人馋心大动。两壶清茶搁在了江云初和叶清圆的旁边,酒则是摆在了谢尽芜和许明竹的眼下。


    许明竹和江云初离开许久,再回来时感情似乎更为浓厚甜蜜了。


    他们的肩膀挨得很近,搁在桌边的袖口都要纠缠在一处,不经意对视时眼角眉梢也染上笑意,举止亲密而自然。


    江云初端起许明竹递来的热茶饮了一口,柔声笑道:“真是好茶。”


    叶清圆忍不住也跟着笑,同时腹诽道:如此神仙眷侣,原身究竟是犯了什么病,满心嫉妒、怨恨,甚至暗中使坏,想要拆散他们二人?


    许明竹在原著中也是清风两袖般端雅正直的君子,他究竟和谢尽芜之间有什么矛盾,才谢尽芜对他下了死手?


    江云初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笑盈盈道:“金璧城的事我听起来就觉得很复杂,没想到清圆和谢公子这么厉害,没过几日就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了。”


    她伸手过去,抚了抚叶清圆的肩膀,轻声道:“起初我还当清圆是那样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呀。”


    她这纯粹是把叶清圆当小孩子哄了,就像做好了事情要给夸奖一般。一时之间众人都忍不住低声笑起来,饭桌上气氛顿时就热了。


    河面晚风轻抚着窗边的插花,香气一阵阵浮动。


    叶清圆好久没这么放松过,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从侯爵府闹鬼一直讲到她和谢尽芜一起去千花河畔看花灯,说,那花灯特别漂亮,云初姐姐和许大哥要不要一起看呢?


    江云初的脸色顿时羞赧起来,她神情羞涩地看了许明竹一眼:“有机会我们会去的。”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千花灯会每年只举办七日,今晚是最后一天了。”


    叶清圆将木窗推得开些:“你们瞧,河岸边的摊贩都摆好了,等到天色再黑一些,灯会就要开始啦。”


    江云初挑起眉,与许明竹对望一眼:“清圆和谢公子一起去看的呀?”


    “是啊!”叶清圆笑意盈盈地说,“谢尽芜你说,那天晚上的花灯是不是特别漂亮?”


    谢尽芜的姿态比平时散漫一些,手腕搁在桌边,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抚着酒盏。


    他吃多了酒,眼中漫出些醉意,黑润的眼眸泛着细碎的光,宛如积雪初融。


    他望着叶清圆略微泛红的脸颊,垂下眼睫道:“嗯,漂亮。”


    江云初蓦地笑了,“好。等天色再晚一些,再热闹一些,我们便过去。明竹?”


    许明竹会意,也颔首道:“好。”


    河道旁很快热闹起来,长龙一般的彩车上镶嵌着流火一般亮丽的灯笼,街上行人熙攘,笑闹声远远地传进酒楼雅间里。


    谢尽芜端起酒盏,视线落在那琥珀色的酒液上,被身旁叶清圆的清脆笑声吵得脑仁疼,于是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少说几句话,快吃,待会该凉了。”


    叶清圆抿了抿唇,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鱼放在他的碟子里,眉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这道糖醋鱼可好吃了,又香又甜,谢公子快尝尝。”


    她挑起眉,故作盛气凌人的模样:“谢公子不是最爱吃甜的吗?”


    我什么时候爱吃甜的了?


    谢尽芜眯起双眼,唇角微翘,反而用筷子给她夹了一块麻椒鸡:“叶姑娘最爱吃辣的,何不尝尝这个?”


    叶清圆明亮纯澈的眼珠动了动,那块鸡肉上辣椒碎和花椒遍布,令人毛骨悚然的辣度。她凑近谢尽芜,忽然轻声道:“我今天吃不了辣,谢公子。”


    裹着甜蜜果汁香气的气息喷在他颊边,谢尽芜脊背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后撤,回过神来:“不能吃就不能吃,为什么非得是今天?”


    “不告诉你。”叶清圆不理他了,抬手就要给自己倒酒。


    谁知这一抬眸,竟见对坐的许明竹和江云初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两个,脸上浮现某种诡异的……堪称欣慰的笑容。


    许明竹意味深长道:“想不到这短短几日过去,你们的感情竟培养得这般好了。”


    “是啊,一开始我走得仓促,还有些担心他们会相处不来呢。清圆活泼爱闹、性情单纯懵懂,我怕谢公子会觉得她幼稚。”江云初笑盈盈道,“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叶清圆忍不住腹诽道:他们相处的时候,分明是谢尽芜更幼稚别扭还差不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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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初姐姐,你们这次回去,家里的事情可都安顿好了?”


    说起这个,江云初脸上柔和的笑容竟是僵了一瞬。她看了谢尽芜一眼,眼睫颤动,又很快移开目光,轻声笑道:“有明竹相助,事情基本都解决了,清圆不必担心。”


    许明竹搁下碗筷,也轻轻颔首。


    叶清圆没有多想,只当他们的家事不好对外人提及,也不再追问,笑道:“那就好。”


    这一顿饭众人吃得很是愉快,饭桌上欢笑阵阵、氛围热闹非凡。酒酣耳热之际,叶清圆一个念头冒出,干脆让小二撤了饭菜酒茶,摆上一副牌九来。


    自从金璧城副本开始以来,她的精神总是时刻紧绷着。虽说有谢尽芜在身旁陪着,可是却总没什么安全感。


    一来,谢尽芜对于金璧城的事本来就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纵使他察觉到异常也很少出手相助,全部的担子都压在了叶清圆的肩上。


    二来,谢尽芜现在对她的好感度还很低,甚至说略有防备。按照原著的剧情线发展来看,金璧城副本结束的时候,正是谢尽芜性情转变的关键点。


    这就好比是一个定时炸弹。它就在那里,亮着煞人的红光,可是谁都无法阻止。


    因此当周身都松懈下来时,叶清圆也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忍不住要了一壶葡萄酒,和江云初碰杯喝了起来。


    可惜,酒量太浅,不过半壶酒下去,她已醉得脸颊浮上酡红。


    江云初对她的提议感到哭笑不得:“清圆怎么突然要玩这个?”


    “我好久没有玩过了。”


    叶清圆快要醉倒在桌边,捧着一只酒杯,口齿不清地喃喃道:“我们四个人正好凑一桌,不如就来一局吧?”


    她的衣袖如云雾般轻透,漫不经心地拂在桌面上,被葡萄酒沾染得湿了,透出嫣然如血的色彩来。


    酒液里的葡萄香气蓦地扩散开,叶清圆特别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一杯接一杯地饮。这葡萄酒特意放了薄荷叶,喝到嘴里别有一番清甜爽口的滋味。


    她习惯性地舔了舔唇,咂摸着这股清爽的甜味。润红的唇瓣上浮了一层透明的水膜,像是花瓣上晶莹剔透的露水。


    “喝醉了?”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顿了两秒,又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


    他浓秀的眼睫垂下去,眉心蓦地蹙起。胸腔中忽地涌上一股烦闷的情绪,甚至有些痛恨叶清圆在别人的眼前醉倒成这副模样。


    她醉酒时的模样,他仍旧印象深刻。


    本就娇软的身躯化成了一滩水,也丝毫不顾忌什么礼节、风度,两条皙白的手臂藤蔓似的就往人身上缠绕,说出来的话也总叫人招架不住。


    可是又舍不得推开她。


    谢尽芜的手指捻了捻,恨不得现在就堵上她的嘴巴,或者干脆将她带离酒席,关在房间里头,不叫任何人看到她醉酒后的样子。


    “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我没有喝醉,谢尽芜。”叶清圆拖着懒懒的腔调,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你不要害怕,我酒品已经好很多了,绝不会像上次那样缠着你不放,待会也不会麻烦你照顾我的。”


    她扭过脸看他,红润的唇角微弯,语声却带着淡淡的嘲讽:“吃一堑长一智。早知道谢公子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当初就不该和你一起看花灯了。”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神情顿时有些不悦:“你在说什么?”


    叶清圆眨眨眼,怕他耳背听不见似的,上半身凑过去:“我说,早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有……唔!”


    谢尽芜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塞进了她的口中,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叶清圆迟钝地嚼了嚼,还挺甜。


    谢尽芜垂着睫,与她四目相对,低声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