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056

    稻草人以细竹竿做骨,蹦跳时破烂的衣角飘忽,如同死神被撕碎的黑色长袍,在这分外冷冽的天气,充斥肃杀气息。


    “笃——笃——”


    交错的频率中,它们经过粗制滥造工艺而缝补出的歪斜脸庞目视前方,有些甚至诡异蹦到车顶,使得嘈杂噪音不绝于耳。


    有车主纳闷探头:“什么东西——”


    恐惧骤然放大到极点,尖叫被闷在喉咙里,降下车窗的司机用不听话的手指狂摁车窗键。


    棚顶的咚咚声闷响,他也随之震颤。


    后座,车主的老婆将婴儿椅中沉睡的孩子抱起,纳闷看向哆嗦不停的丈夫。


    “出什么事情了?”


    舌头本是块灵活肌肉,此刻却僵硬异常。车主的舌头差点没被突兀合拢的牙齿咬住,锋利齿尖划破舌面,血腥味随着呼吸往外渗。


    “别出声。”


    “千万别出声。”


    他屏住呼吸,降低存在感,恨不得有龟壳将车笼罩于此,度过这漫长诡异的队伍掠过身旁的难熬时刻。


    不是所有发现异象的人类都选择龟缩原地。


    也有人急匆匆跑回车内,启动引擎,打算冲出一条生路,此起彼伏的急刹与撞击声中,宽阔的八排道很快就拥堵得水泄不通。


    车主吞咽口水,耳边只剩心脏失控的狂跳。他失去听觉,不自觉忽略那些隐约传来的尖叫与呐喊,不断在内心祈祷。


    一个,两个……


    就在他不敢眨眼盯着飞奔而去的稻草人背影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横向飞来的身影,它是被其它车辆撞飞来的,直直杵在车前盖。


    诡异笑脸横着望向车主。


    明明不该有表情的,他却从那张鬼脸上察觉出幸灾乐祸的意味,写满“原来你在这”。


    司机太阳穴剧痛,抱头尖叫。


    银色的私家车被不断涌来的咚咚声吞没,稻草人之间似乎有独特的传递消息渠道,导致车附近稻草人倍增,就像无数只手急躁拍门。


    “咚咚!”


    “咚咚!!”


    这下母亲怀抱中安睡的婴儿也无法安眠,被咚咚声吵醒,闭眼哭泣。


    “嘭——”


    车前窗被怼出破洞。


    车主的妻子佝偻着背,扭身将孩子护在怀里,眼角渗出泪来。


    很快,后窗也坚持不住,被捅出圆洞。她的脸颊被飞溅的玻璃碎屑划伤,慌张抬眼间,恰好与缝在破布上,充当眼睛的纽扣对视。


    丈夫的惊恐喊叫她已然顾不上,她脚软地蹭下座位,将自己蜷缩在座椅之间。


    “别过来……别过来……”


    那要掉不掉的纽扣歪向她,瞬间后窗就贴满稻草人的脸。明明没有生命,却又矛盾充斥着想要分食人类的兴奋,愚弄人类恐惧的欢快。


    黑压压的稻草人高低错落将轿车围住,远远瞧去,如同很多面朝车内窥伺的人影。


    雪花缓缓。


    激昂的琴弦拉扯声中,有一缕白光在飞雪中疾行,如雪花汇聚的箭矢。


    它们眨眼间就悬在银色轿车的上方,旋转着扩散,星星点点散落塞满稻草的肥大头颅之上。


    白光爆闪。


    无形的月牙弯刃横扫聚集的稻草人,气流波动的中央,轿车如浮在水面,左右摇摆,车面不可避免出现几道凹坑。


    符叶跨越横七竖八的黑色破布,用蛮力拽开略微变形的车门:“快出来!这里不安全,它们马上会醒的。”


    闻言车主脚软地屈膝跪爬,抱住不断颤抖的妻儿。


    “往前跑,别回头看,跑到收费站就是安全的。”


    车主咬咬牙抱过孩子,拉起妻子的手腕,向前奔跑。困境之中,滋生出的勇气叫做心有所惧仍奋力向前。


    符叶逆着车流飞奔,不断合拢掌心,不断拉开车门。


    遇到惊惧到极点失去理智的人类,她就二话不说将对方拽出车门,往前边推,期望冷风能吹回他们的求生欲。


    越往后,车破损的程度就越严重。


    “快出——”


    符叶冰冷的手指僵住,几朵绒毛正在她的肩膀边浮动飞舞,像是精灵。它们不只是预备着飞出去,也在守卫符叶。


    车窗破碎,司机正斜斜瘫倒在座位里,眼睛望着她,久久未眨。


    在那诡异歪斜的脖颈边,正嵌着拳头粗的竹竿。活像吸食血液的吸管,鲜血忽视重力,逆着竹竿向上流,染红稻草人的衣角。


    裹扎的脑袋咯噔咯噔转向她,碎洞形成的嘴咧到脑后,享受鲜血的献祭。


    腥热的鲜血味道浓郁,符叶忍着作呕的感觉摔上车门。


    即使她将它们炸得乱飞,只剩那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竹竿,稻草人依旧能在短暂的眩晕后恢复清醒,再次弯折弹起,原地乱蹦。


    这样下去,她的妖力迟早会被消耗光的。


    她捏紧拳头,瞪视四五个扎根于同一尸体的稻草人,还是呼吸粗重地挪开视线,这些东西跟水蛭没有区别,她必须将有限的妖力用在仍有存活希望的活人身上。


    突然,符叶的肩膀被重重一拍。


    几乎踉跄,她下意识回头瞧,却什么也没看见。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心底的愤怒愈演愈烈,眼见前方已有整身破烂衣袍都变成血红的稻草人,符叶深吸气,打算将对方炸碎。


    “等等。”


    她的肩膀再次被搭住,这次是气喘吁吁的贝三思和英雨。


    “这种变红的稻草人千万不要炸。”说着,贝三思的匕首扎进稻草人胸膛,肩背发力,将挣扎的它挑空后踩在脚底。


    随着稻草人翻转,符叶的疑问也彻底噎回去。


    碎布的背面,正黏着人类,胳膊瘫软垂着,气若游丝双目紧闭,显然成为随时补充血液的血包。


    而吸食过血液的红袍稻草人比黑袍稻草人的动作更灵活,能力显然进阶。


    符叶愤怒蹭蹭鼻尖。


    “符叶,现在你需要配合我。”


    英雨的语速很快,稻草人并没有生命,肯定是人为控制的。他们现在的角度无法纵观全局,最好由她和符叶化原形升空,寻找隐藏在角落的罪魁祸首。


    “好。”


    临江市冬季寒冷,候鸟南飞。如今这大雪飞扬的恶劣天气,突然飞出墨染翅膀的白影,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只是在场的人类都只顾着逃命,压根没空注意这种事。


    贝三思搓搓手,呼出一口雾气,继续在乱糟糟的路面寻找幸存人类。


    每当在犄角旮旯或稻草人围堵中搜寻到人类,他都会从兜里掏出计宋自制的黄色符纸,边塞给人类边温声劝慰。


    “别害怕,握住它向前跑,有它在邪祟无法近身的。”


    获救的人类还来不及热泪盈眶,低头瞧那古朴老旧的符纸,心就凉半截,虽说寥寥几笔朱砂痕迹笔法杂乱,仍能看出,绘的是小鸭子。


    “这……能有用吗?”


    “包有用的,去吧,收费站附近有人守着,那里最安全。”


    有人隔着皮衣轻轻拍他的肩膀,贝三思纳闷回头,却什么都没瞧见,就连周围的雪地也干干净净,只有他自己的脚印。


    “错觉吗?”他挠挠头。


    *


    符叶滑翔着俯瞰这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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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高速路口的宽阔柏油路。


    随着她轻轻扇动翅膀,飞在她周围,只有拳头大的棕黑斑杂小麻雀被卷着飞雪的旋风吹偏些。


    豆豆眼睁圆,麻雀忍不住尖叫:“咱们别离得太近,好冷!”


    路建在两座矮山的中央。


    挨着道路两边的缓坡已经被雪衣覆盖,枯草冒出尖来呼吸,等待春天焕发新生,石块土块紧挨着,绘出缓坡凹凸不平的起伏。


    高速已经封闭,所有的显示屏都挂着红艳艳的叉。


    禁止通行的意味在这种极端天气下,算不得吉兆,投生无门,逆退无路,令人绝望。


    收费亭间的间隔成为落难人类短暂的安全之所,他们手中攥着画着小黄鸡或小黄鸭的符咒,念念有词,期待噩梦快点苏醒。


    也有的举起手机搜寻信号,期望能与在意的家人报平安。


    然而,信号栏灰扑扑。


    金色光罩将收费站笼罩,不断蹦跳的稻草人或黑或红,贪婪注视幸存的人类,写满渴求。碍事的金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阻拦它们进食的脚步。


    尺寸千里,符叶很快就锁定计宋的位置。


    他不知道怎么爬到“入城高速”四字的铁架中央,笔直站着,本体桃木剑携着纯净澎湃的妖力在他头顶横亘,金光阵阵。


    冷风掀起他的道袍,露出他的黑色加绒秋裤。


    布鞋微动,随着计宋一招拨云见月,周身的雪花都被他拨动,随着妖力流淌而延缓降落的速度。


    他并指侧指,高悬的桃木剑也将剑尖对准他指向的方向。


    说不好是人在控制剑,还是剑在控制人,他们在气韵中相合。金色的妖力蓬勃向光罩喷涌,轻纱拂过,由浓变淡,霎是美丽。


    计宋旋转两圈,并起的手指以虚虚握着的拳为原点,缓缓拉开。


    举手投足间,倒真染几分道士清冷出尘的风范。


    不断重复的上清弦月剑法在为光罩充能,符叶明白,计宋撑起这片安全区恐怕也是勉力撑着,必须快点解决稻草人的源头。


    疾风席卷。


    符叶盘桓半圈,几乎与英雨同时注意到某个石块后,略微挪动的小小黑点。


    麻雀轻轻落在丹顶鹤背上,细细的脚掌陷进柔白羽毛中:“在那儿。”


    “我靠近些。”


    “别。”她们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察觉,英雨往前蹦蹦,“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但咱们俩谨慎点好,我来射箭。”


    “那你变回人形。”符叶毫不犹豫说道。


    收费站外的路面已被大雪覆盖,红梅遍开,活人气息寥寥。


    两米高的狍子虽没长角,依旧能轻松靠着蛮力冲撞,将聚在他周围笃笃笃扰人的稻草人撞飞。


    雪花落在英雨眼睫,如同糖霜。


    她并不受影响,沉心静气,弓弦拉满,将准心瞄准雪地里,某个不自然的小块黑色布料。


    “咻——”


    淡蓝光芒的流星携带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目标。


    符叶脊背绷紧,随时准备俯冲。她突然发觉到海藻的可怕之处,今日的调遣看似随意,随便将他们四个拨到这里,实则是有的放矢——各有各的用处。


    弓箭不负期望,狠狠扎进雪地里埋着的人偶。


    殷红的血液噗噗外涌,很快就融化周围的雪。仅巴掌大的木偶小人见鬼似的蹦起来,边哇啦哇啦乱叫,边往山坡上逃。


    鹤唳清脆。


    狍子仰头,蹬开伸向他脖颈意图吸血的竹竿,细细却有力的长腿跃起,跳出包围圈,向山坡那血迹连成线的圆球追去,速度快得只能捕捉到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