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石画舫

    “发生何事了?怎么这么毛躁,让客人看了笑话。”阮继有些不悦。


    小厮抹了一把汗道:“红袖夫人的舅舅找上门来了,说他家连吃饭的钱都不剩了,非找她借钱贴补,但是红袖夫人说自己已经借了他许多了,实在是没有再借的道理了,她舅舅说她没良心,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忘记了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了,二人竟然吵了起来,怎么劝都劝不住。”


    阮继拍了一下桌子,“可恶!你们是没脑子吗,都说了多少次了还是将她舅舅放进来!”


    “可那人毕竟是红袖夫人的舅舅啊,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亲人了,老爷那么宠红袖夫人,我们也不好给她舅舅脸色看啊。”


    见景暄和在场,阮继没有发作,而是说:“景大人稍坐片刻,阮某去去就来。”


    景暄和放下酒杯,知道他不想家丑外扬,便道:“阮县丞无需多礼,我在这儿吹吹清风也是极好的。”


    阮继点点头,随小厮一同往后院去了。


    景暄和又倒了一杯酒,她这次是同茗泉一起来阮府的,见茗泉站在一边,便问他:“你觉得这阮府有没有点奇怪?”


    茗泉不解:“景大人说的奇怪是指哪里,我觉得一切都挺正常的啊。”


    “看阮县丞的年纪,应该早就娶妻了,可是府里的小厮们却一口一个‘红袖夫人’地叫着,全然没有提阮府当家主母的事情。”


    “是有些奇怪。”茗泉颔首说。


    这时,又有一个圆脸小厮过来上酒,景暄和见他眼睛一直盯着这酒,好似有些馋了,便让他拿两个新杯子过来。


    她说:“这酒确实很香,你想尝尝吗?”


    圆脸小厮骇然道:“这……主仆有别,景大人可不要开玩笑啊。”


    “我可没开玩笑,反正你的主人又不在这儿,是我赏你喝的,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景暄和微笑了一下,给他和茗泉分别倒了一杯。


    “那……那就多谢景大人了!这酒是阮县丞珍藏的‘清风玉露酒’,十分稀罕,小人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喝到这酒,实在是死都值得了。”小厮脸上带着欣喜,双眼放光。


    “清风玉露?名字倒是好听。”


    不知怎的,景暄和就想到了万灵安的玉箫,数月前他带着景暄和出门踏青,二人坐着画舫,又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万灵安拿出玉箫,突然一时兴起想给那萧起个名字。


    他思索了一下,“何不叫寒泉漱石?”


    景暄和说:“名字很雅致,但是我听你吹箫,却想到了月光,不由得想象出一片月光洒落在无垠大海的景象,意境幽雅,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微微一笑道:“能得景大人如此高的赞美,万某实在是荣幸。”


    景暄和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着说:“那你何不起一个‘月’字的名字送给这箫?”


    万灵安将她搂在怀里,“我想听你给它起一个,如何?”


    景暄和搂住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月麟香的味道,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那就叫它‘大月亮高高照’怎么样?一听就让人想起好大一只月亮。”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


    万灵安抿了抿唇,抓住了她的手指。


    “你不喜欢我给它起的名字!”景暄和做出十分委屈的模样。


    万灵安咬了咬牙,“好,那就叫‘大月亮高高照’吧。”


    景暄和知道,让一个大雅之人接受一个如此俗气的名字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她眨了眨眼睛,正经道:“要不,叫‘月下沧海’吧?”


    万灵安默念了几次这个名字,眼中绽出喜色,“好名字!”


    “那你打算怎么感激我?”景暄和笑睨了他一眼。


    二人呼吸相抵,越来越近,他的唇就这样吻上了她的……


    ……


    今夜明月当空,乌鹊南飞,园中一派清雅的景象,可是她与携手之人却走散了。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1)


    真是一场幻梦。


    “这酒着实是上等啊,多谢景大人了。”茗泉也品了一口,说道。


    他的话将景暄和拉出了记忆的漩涡,她一怔,眼中似乎有些迷离,摆了摆手说:“不用谢,小事一桩。”


    小厮也连连道谢,擦了擦嘴道:“多亏了景大人,小人才能尝到如此的美酒。”


    景暄和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请问阮府有大夫人么,怎么没看见她。”


    小厮叹了口气,“阮老爷本娶过两位当家主母,可她们都因为难产去世了,所以望春县传言老爷克妻,大户人家都不敢将自家女儿嫁过来了,而那些小门小户的闺女咱家老爷又看不上,所以便耽搁了,只是陆续娶了几房小妾,最中意的便是红袖夫人了。”


    “怪不得……”她沉吟了一下,又问:“红袖夫人的舅舅经常过来要钱么,难道他是个赌徒?”


    “哎,他舅舅每隔十天半月就要来要钱,红袖夫人一直可怜他才屡次帮助的,可是如今算是忍无可忍了,恨不得和他断了这亲戚关系。可要说他是赌徒,也不是,只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罢了,家里有七个儿女,还有母亲和妻子要养,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呢。”


    “按你说来,如今望春县本本分分的农民竟然要借钱度日?”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赋税太重?这些农民要交田赋、丁赋和各种杂税。其中田赋最重,根据土地的面积和质量来征收,还分为夏季税和秋季税。更别提那些杂税了,有一年甚至连望春县百姓的衣服都要交税,美其名曰‘丝绢税’,更可气的是,这税士绅们不用交,要交的全是普通的老百姓,相当于变相地克扣百姓,负担全落在了他们头上。


    我听说黑风寨匪首的父亲就是因为交不起杂税,竟带着他两个弟弟投河自尽了,他儿子受不了打击才落草为寇的,说什么要学梁山好汉,为自己而活,不要再受朝廷的剥削了。”


    小厮打了个酒嗝,突然自觉失言,脸色“刷”一下白了,扑通跪下,“景大人,您就当小人喝醉了吧,说的都是些胡话,别怪罪小人啊。”


    景暄和将他拉起来,“你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何罪之有?也要多谢你,让我窥探了望春县平静面具之下的裂痕。放心,我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


    小厮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不多时,阮继携着他的小妾过来,红袖的脸色很不好,看来是刚和人吵完了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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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很不快的样子。她穿一琥珀色的袄裙,套上了月白的比甲(2),头戴簪花,细眉桃腮。


    一名丫鬟提着灯,另一名帮她抱着琵琶,引她往石画舫那边而去。


    “让景大人久等了,菜都凉了,还不让厨房炒些热乎的送过来?”


    小厮连忙说好。


    “阮县丞,事情都解决了吗?可还顺利?”景暄和关心道,给他倒了杯酒。


    阮继清了清嗓子,“没有多大的事,一切都妥帖了,景大人无须担心。”


    他喝了口酒,还能怎么办呢,这次又给了红袖舅舅些银两,算了,看在小妾的面子上,为了博美人一笑,就当打发叫花子吧。


    红袖端坐在琴凳上,轻抚琵琶,弦声由缓变快,她的手指也如蝴蝶在绮丽的花丛间飞舞跳跃。琵琶声时而婉转动人,时而慷慨激昂,伴着她如黄鹂般悦耳的歌声,果真是一种享受。


    景暄和屏气凝神,只见画舫中点着一只红灯笼,后面放着一只花鸟屏风,灯笼朦胧的光亮落在她的身影上,此刻与琵琶声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实在是和谐唯美,也怪不得阮继那么宠爱红袖了。


    有这样一个曼丽佳人在侧,谁人不心神荡漾呢?


    歌声止了,还是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红袖盈盈地起身,福了一福,景暄和不由得为她鼓掌。


    谁知,灯笼霎时灭掉了,石画舫顿时一片漆黑。


    家丁丫鬟们都有些慌乱,忙拿着蜡烛去往那石画舫,红袖夫人最怕黑了,若是她吓出个什么好歹了,府里也要鸡飞狗跳一阵子了。


    “老爷,红袖夫人怎么不见了?”丫鬟来到石画舫,惊呼道。


    “胡说,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将灯笼点起来!”阮继站起来吩咐道。


    灯笼被点了起来,石画舫果然空无一人,只有一把椅子、一只琵琶和一处屏风。


    “阮县丞,何不在花园里再找找?我总觉得,红袖夫人还没出阮府。”景暄和也十分惊异,石画舫在水中,只有一条路出来,而路上站着两名丫鬟,如果红袖趁着漆黑从这条路出来,她们不可能没看见。


    而石画舫也没有什么大木箱能够藏人。


    “将椅子和屏风拿走,再仔细地搜!”阮继背着手说。


    他又将两名丫鬟叫到身边,问她们有没有听到红袖夫人落水的声音,会不会是她因为害怕黑暗而掉入了水中,丫鬟们都摇头说没有,并没有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


    家丁们在石画舫和花园里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要不扩大搜索范围,阮府有许多房间,说不定红袖夫人就在其中一处呢?”景暄和觉得此事愈发的诡谲,实在是让人惊异。


    家丁们将出入的大门死死守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阮府,所以她肯定,红袖还在府内。


    一刻钟后,有家丁大惊失色道:“老爷,红袖夫人在……在她的房间内!”


    “带我去去瞧瞧!”


    阮继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他还没起身,家丁却牙齿发颤地说:“可是……她……她已经死了。”


    景暄和惊讶地站了起来。


    尸体竟然会瞬移?!


    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