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故国蒹葭那个苍苍

117. 芙蓉浦

    这应当是青鸾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恍惚,不记得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朝玦支着脑袋趴在她的床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见她醒了之后笑着拍了拍手:“姐姐你终于醒啦,爹爹不许我叫醒你,可是我好无聊啊,我想和你一起玩儿!”


    青鸾反应了一会儿:“朝玦?”


    想起来了,她在寻帝宣的路上遇着了路之遥,现在他们要一同前往青丘。


    起身揉了揉脖子,她将目光落到朝玦精致的辫子上:“这辫子是谁给你编的呀?”


    “当然是爹爹呀!”朝玦炫耀地把脑袋凑过来:“好看吧?爹爹可厉害了,他还会许多别的样式呢。”


    “好看,太好看了……”青鸾再一次抽了抽嘴角,她觉得自己又在无意中发现了路之遥不为人知的一面。


    朝玦牵起青鸾的手,带着她往屋外走:“我们快走吧,我还从来没去过青丘呢,以前爹爹去青丘从来不带我,这次他看在你的面子上终于答应带上我了。我们快走快走,我怕他突然反悔不肯带我了……”


    青鸾捕捉到关键信息:“什么叫看在我的面子上?”


    朝玦顿住步子,抬头望着青鸾,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跟爹爹说你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这次去青丘也一定希望我陪着你。你看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多开心,要是爹爹他不带我去,你会不开心的……”


    “原来如此。”青鸾促狭地眯了眯眼,难得起了逗弄小孩儿的心思:“你就这么打着我的旗号骗你爹爹带你去青丘,有没有想过许我什么好处呀?”


    朝玦眨了眨眼:“那姐姐你想要什么好处呀?”


    青鸾学着她的样子对她眨眼:“唔……我瞧着你头上的这个辫子委实好看……”


    朝玦反应极快,不待青鸾说完便举手道:“那我带你去找爹爹,让他也给你编一个!”


    青鸾啊了一声:“那、那倒也不必。”她伸手点了点朝玦的额头,“真是人小鬼大,你便像上次一样给我编一个花环吧。”


    朝玦捂着自己的额头冲青鸾撅嘴:“我才不小呢,我今年就满一百岁了!”


    青鸾又啊了一声:“还真是看不出来。”


    眼前这小姑娘看起来至多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若她实际年龄已经百岁了,相貌却还是这般幼小,那么她的母亲一定不是凡人。


    想到这里青鸾不由心生好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朝玦,那你娘亲是谁呀?”


    朝玦盯着青鸾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皱了皱眉头,就在青鸾以为她要张口说话时,她歪了歪脑袋继续想。


    青鸾:“……”


    这个问题需要想这么久吗?


    青鸾琢磨了一会儿,好像从她第一次见到路之遥开始,他便一直独自带着朝玦,朝玦的母亲似乎从未出现过。


    此刻见这孩子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的母亲是谁,青鸾恍然大悟,难不成她的母亲早已经不在了?


    因为母亲去世得太早,所以路之遥只能独自拉扯孩子长大,并且他还刻意不在孩子面前提起她的母亲,为的就是不让孩子伤心,让她能无忧无虑地成长。


    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再望向朝玦时,青鸾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她觉得自己真不是人,怎么张口就问了这么个令人伤心的问题。


    咬了咬下唇,她一边懊恼自己的莽撞,一边生硬地转移话题:“别想这个了,我们快出发去青丘吧。对了,那只九尾狐醒了吗?你快带我去看一看……”


    说着她牵着朝玦的手推门往外走,然后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迎面向她走来的路之遥。


    路之遥抬起一只手正准备叩门,见到青鸾带着朝玦急匆匆地跑出来,他放下手勾了勾唇角:“老早就听见朝玦的声音了。”


    他将目光移到朝玦身上:“闹了半天也不出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朝玦扑到路之遥怀里:“姐姐问我的娘亲是谁,可我不知道我的娘亲是谁。”


    她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路之遥:“爹爹,我的娘亲是谁呀?”


    路之遥怔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悠悠望向青鸾,平静如水的眸光底下隐隐泛着涟漪。


    青鸾啪的一声闭眼捂脸,逃避地别过头去。


    一阵沉默后,路之遥的声音响起。


    他一本正经地对朝玦道:“你没有娘亲。”


    朝玦疑惑地嗯了一声:“可为什么别人都有娘亲呢?”


    路之遥面不改色:“有的人可以没有娘亲,比如你。”


    朝玦哦地一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路之遥的这个解释。


    青鸾全程不敢插话,依旧以手捂脸,面色一阵白过一阵。


    她觉得自己简直造孽,就因为鲁莽地问了那个问题,现在居然逼得孩子她爹睁着眼睛说瞎话。


    路之遥哄完朝玦之后,再次将目光落到青鸾身上。


    “哪里不舒服吗?”他好心地问。


    青鸾使劲儿摇头。


    “那就喝药吧。”说着路之遥迈进屋里,将一直端着的那碗药放下,示意青鸾趁热喝。


    青鸾转过身一头雾水地望着那碗药:“我身体挺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要……”


    话没说完,她看到朝玦抬手指了指她的脸。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感受到已经结疤的伤口传来一阵浅浅的刺痛,这才想起来她的脸被陌浅所伤,离开东海前路之遥曾说她还需要上最后一次药。


    她早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没想到路之遥还记着。


    垂首望了一眼还在咕嘟冒泡的绿色药水,她咽了口唾沫:“其实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算脸上留个疤我觉得也没什么……”


    路之遥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


    显然这极具压迫感的注视比说什么话都好使,青鸾闭上嘴犹豫了一下,然后乖乖地捧起药一饮而尽。


    路之遥移开了视线,让她坐下。


    青鸾赶忙照做,与路之遥相对而坐,听话地仰起脸等着他给自己上药。


    这场面看得朝玦噗嗤一笑。


    青鸾望她一眼:“你笑什么?”


    朝玦冲她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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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鬼脸:“姐姐怎么跟我一样,非要等爹爹不高兴了才肯乖乖吃药?”


    青鸾满脸黑线,敢情路之遥这是把对付女儿的招数使在了她身上。


    撇了撇嘴,她反击道:“我那是感恩他辛苦寻药,才不是像你一样害怕你爹爹生气呢。”


    带着凉意的指尖在这时抚上她的脸颊,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嗅到药膏的清香。


    路之遥为她上药的动作很轻柔,他神情专注,并没有理会青鸾和朝玦的拌嘴。


    他涂药的速度很慢,似乎是生怕弄疼了她,指尖拂过伤口时带来的酥痒令青鸾忍不住想笑。


    她悄悄将目光移到路之遥身上,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觉得你对我很好。”


    路之遥手上的动作一顿。


    青鸾也是一怔,然后再次尴尬地咬了咬下唇,在心里骂自己又脑子一热说什么鬼话。


    却听路之遥问:“有武罗神君对你好么?”


    青鸾:“什么?”


    路之遥收了药膏站起身来:“在青要山住的那些日子,帝骁他对你好吗?”


    虽然不明白路之遥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但青鸾还是认真回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路之遥目光幽深:“这是何意?”


    青鸾笑了笑:“若说他对我好,就不会将我拘在青要山中,不许我学法术,也不许我离开他半步。若非让我前往空桑与东海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恐怕到现在我也没有能力离开青要山。”


    路之遥也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的笑意比青鸾浅了许多:“他剥夺了对于你而言弥足珍贵的自由。”


    “是呀!”青鸾点头,随即又道:“可若说他对我不好……”


    回想起与帝骁在青要山中相处的点滴,她突然觉得那也是一段颇为久远的回忆,回忆中的她与帝骁都仿佛被雾气笼罩,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但心中的情绪始终是真切而又分明的。


    此刻想起这个已经属于回忆中的人,她发现自己心里并不全是怨恨。


    “其实日常中他都对我挺好的。”她说:“我化形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他教我如何用腿走路,如何用手吃饭,如何张口说话,如何与其他人打交道。”


    “我对这个世界最早的认识就是来源于他。”


    “大多数时候他都很严肃,世人皆知青要山主武罗神君向来赏罚分明,但有时候我犯了错他反而会替我遮掩,甚至代我受过。”


    她想起当初自己杀了榆次山神,帝骁代她受天罚之刑时的模样。


    披着满肩寒霜的他连嘴唇都变得苍白,归来时刻意避开与她接触,生怕天雷余威伤着了她。


    “我受伤时,他其实也会像你一样为我上药。但他比你严厉多了,平时他虽然不大爱说话,给我上药的时候却会喋喋不休,责骂我太不小心,就在青要山里也能伤了自己……”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自觉有些低落。


    路之遥似乎是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打断了她:“行了,药上好了,出发去青丘吧。”


    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