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死人了。

    齐君越的话,恰似一道惊雷在叶家大厅轰然炸响,原本热闹融洽的氛围瞬间凝如寒霜。

    众人的目光如被磁石吸引,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宁夏手中茶盏险些滑落,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齐君越神色癫狂,直直冲向高悬的叶家合像,哆哆嗦嗦地指向叶尘的画像,

    凄厉喊道:“他死了,死了,好大的雪,好多的血!”

    宁夏气血上涌,猛地揪住齐君越的衣襟,嘶吼道:“你在哪里看到的?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动作勾起齐君越痛苦回忆,他双手抱头,惊恐尖叫:“别打我,我错了,我不逃了!”

    齐鲁心疼儿子,急忙将他拉回护在身后,满脸赔罪:“叶夫人,小儿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宁夏根本听不进劝慰,眼眶泛红,死死抓着齐君越:“你说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娘,您先冷静。这小哥刚从北漠归来,那可是极北苦寒之地,常年寒风凛冽、黄沙漫天,是朝廷流放犯人的地方,他定是受尽磨难,精神恍惚。”叶慕赶忙扶住情绪激动的宁夏。

    齐君越的母亲吓得脸色惨白,本是来道谢,没想到儿子闹出乱子。

    她满脸愧疚,连连赔不是:“我儿子受了刺激,绝非有意冒犯叶公子,他神志失常,说的话当不得真。”说罢,强行拉着齐君越离开。

    齐君越被拽出门,在漫天大雪中仍念叨:“血,好多的血啊!死人啦!”管家见状,赶紧关上大门。

    宁夏双腿发软,下意识拉住叶孤城的衣袖,声音颤抖:“该不会是尘儿他真的……”叶孤城眉头拧成死结。

    柳如烟从齐君越出现便一直沉默,黛眉紧蹙,或许在琢磨话中深意。她本就优柔寡断,面对这变故,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叶慕站出来,笑道:“阿爹、阿娘,你们还真信一个精神错乱之人的疯话?要是哥哥死了,那这些画像怎么解释?总不可能是他婚前就在外寻花问柳吧?”

    “绝无可能,婚前那段时间他日日都在庄子里,有庄头可以作证,再前面他刚刚才……”柳如烟话说一半,突然闭嘴。

    宁夏敏锐追问:“才什么?”

    “没什么,阿娘,我之前销毁画像时,找了锦绣城中画技超凡、备受尊崇的张老要底稿。

    锦绣城中,张老凭借高超画技和鉴别眼光,备受达官贵人尊崇,皆以求得他的画作或请他鉴宝为荣。

    他说绘制日期是在哥哥失踪后的第五天,那时齐君越早就被掳走了,他又怎么会知晓哥哥的消息呢?”这话让柳如烟神色轻松不少,眼神也变得游移不定。

    如果叶尘真的已死,那她还因画像之事认定他背叛,心安理得地和叶慕在一起,又怎能真正安心?

    叶尘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心中满是悲凉,至此,他算是彻底看清了她的本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

    宁夏重重叹了口气,满脸失望:“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既然他心中无我们这个家,以后就别管他了,我就当没这个儿子。”也是,谁会信疯子的话呢?

    宁夏想着画像之事,试探问柳如烟:“叶尘若回来,画像之事若是真的,你打算如何?你们相识多年……”

    叶家舍不得这门婚事,柳家势力强大,联姻对叶家益处极大。

    叶尘满心期待柳如烟果断提出和离,可她没有,只是满脸阴沉道:“他回来再说。”

    说完匆匆离开,脚步慌乱。

    叶家上下被阴霾笼罩,宁夏没了吃饭的心情,嘴里不停骂叶尘不知廉耻,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叶孤城最看重叶家名声,沉声道:“如果事情属实,柳家必定不会再接纳这个夫婿。”

    “别说是柳家,寻常人家也容不下这等行为不检之人,此事若传出去,咱们老叶家名声就毁了,慕儿还未娶亲呢。”宁夏附和着,满脸担忧。

    叶慕摇摇头:“阿娘,我无碍,大不了终身不娶,留在家里侍奉双亲。”

    “休得胡言!你的终身大事断不可耽误。”宁夏立刻打断他。

    “也不是没有法子。”叶孤城打破沉默,众人纷纷看向他。

    “阿爹,您打算如何行事?”叶陆一脸疑惑。

    “一个人身上生了恶疮,若不及时剜除腐肉,恶疾之毒便会迅速蔓延,危及性命,你说该当如何?”

    “剜除腐肉。”

    “正是,只要将腐肉彻底剜除,否则恶疾之毒扩散,必将危及全家。”

    叶陆盯着叶孤城,似懂非懂,小心翼翼问:“阿爹的意思是……”

    “把叶尘逐出家门,迁出族谱,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叶家人,他的所作所为便与叶家毫无干系。”叶孤城声音冰冷。

    “这……”叶陆欲言又止,面露不忍,毕竟叶尘是他亲弟弟。

    “若此事被柳家知晓,以柳老祖的火爆性子,必定迁怒于我们,所以只能尽快与叶尘划清界限。”叶孤城像是在说服众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宁夏蹙眉:“仅凭着几张画像,也不能断定叶尘真的品行不端吧,将他赶出家门,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这几张画像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叶陆,你把画像底稿给我,我找锦绣城中精于鉴画、目力如炬的王夫子细细端详。”

    “王夫子一生钻研书画鉴定,在锦绣城文人雅士圈中威望极高,经他手的书画不计其数,从未出过差错。一旦确定,我便亲自将他从族谱上除名!”

    后面叶孤城再说什么叶尘没听,满心悲凉地飘到柳如烟身边。

    叶尘早知在家人心中自己比不上叶慕,父亲前段时间去北漠寻他,让他以为亲情仍在。

    此刻他才明白,在利益和名声面前,所谓亲情如此凉薄,不过是随时可舍弃的棋子罢了。

    想着想着,叶尘笑了,笑容满是苦涩与自嘲。既然如此,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反正自己已是死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释怀之后,叶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淡化,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祖母,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他想以这样的状态送祖母最后一程,等她生命终结,自己再去转世轮回,忘却这一世的悲伤。

    但他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翌日清晨,柳如烟外出,行至拐角处。

    叶尘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循声望去,一个身着鹅黄色锦袍的男子被一辆狂奔的马车撞飞,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咚”的一声,男子重重砸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他的脸朝着叶尘的方向,刺目的鲜血从鼻子、嘴角溢出,在洁白的雪地上晕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叶尘看清那张脸,瞳孔骤缩,失声尖叫:“齐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