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命运今晚留下来
常有仁.......
怎么可能就这样释然地看着人离开啊！
连忙扑出去就差抱大腿求人先别走了！
“等等，学姐您别急着走，我还有问题！别走啊！别走！”自知春夏冬学姐要走，他就是拼了命也拦不住，常有仁毫不犹豫地真的上手了。
记得上次没脸没皮的那么干还是在小花学姐问他要不要远离江湖纷争的时候。
一抹红晕涌上春夏冬学姐的脸颊，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通过“戳”的方式将常有仁推开一点。
（动作很温柔，她心里有我！）常有仁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毛会产生如此下头的想法，一定是春夏冬学姐太漂亮，太像梦中仙女姐姐的缘故。
“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常有仁回过神来，连忙整理好仪态，轻声问道：“您说放下了作为侠客的责任，将幻世的担子都压在了【自在门】肩上，这是怎么回事？”
从春夏冬学姐说这句话的语气来看，她似乎对小花学姐十分愧疚。
其后还牵扯一个困扰华都年轻一代许久的问题，作为五大侠客谱系之一【自在神通】名义上的第一人，【神州奇侠】为何多年隐世不出，留下【六五神侯】扶持大统。
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隐世多年的她才在今日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出手帮助常有仁战胜神通王。
其中因缘让常有仁更加好奇：“您身为神州奇侠，为什么离开了华都？”
春夏冬学姐闻言一震，露出淡淡的苦笑：“你还真是提了一个让我难堪的问题。”
常有仁以为说错了话，正想说“你觉得难堪那我就不问了。”
春夏冬学姐已经说了下去：“说来也讽刺，浣花萧家那么多年轻才俊，反倒是我这个对高深武功最没有兴趣的女子成为了最契合【忘情天书】的人，在父兄不可置信的眼中继承了【神州奇侠】之名。”
常有仁：“你不想成为侠客。”
“不至于那么说。”春夏冬学姐微微摇头：“身为幻世之民，继承侠客名号是独一无二的天命，我很享受作为侠客与志同道合之人浪迹江湖的日子，只是........我终究是讨厌........”
“讨厌？”
春夏冬学姐绝美的面容上忽然露出浓浓的哀伤之色：“杀人。”
常有仁一惊：“您......”
“作为大侠客不仅要杀不值一提的绿林和邪道，还有.......杀死自己的朋友.........”
侠客杀邪道，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可说出这句话的春夏冬学姐脸上却有着无法抹去的哀愁。
常有仁一愣，却是立刻想起属于神州奇侠的英雄之旅（hero's journey），他主要的宿命之敌是【权力帮】，身边许多亲近的人都被权力帮杀死。但战到后面，双方互相了解后，神州奇侠也和【剑王】、【刀王】等豪杰，乃至于权力帮最顶层的三巨头，赵师荣、刘随风、李尘舟等人产生英雄惜英雄的感情，钦佩于对方的气度。
若非造化弄人，双方或许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常有仁对其中干系倒是不太理解，权力帮或许有大抱负，要将腐朽的大宋取而代之，但他们杀起正道侠客也是毫不留情，本着朴素的价值观，对常有仁而言权力帮只会是敌人。
他是做不出神州奇侠因敬佩【剑王】的忠义而帮对方给李沉舟送货的事。
权力帮一干人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敬佩、英雄惜英雄而改变作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春夏冬学姐看着常有仁的神情，已经看出了他的想法，她微微点头：“和你想的一样，当年正道大势已成，天下邪道魔道不是死便是降，权力帮便是属于宁死不降的死硬分子。”
“包围权力帮的正道联军，仅丐帮就有三位大宗师，登峰造极的降龙掌，每一位都足以正面将李沉舟压制，之所以未将他们彻底绞杀，只是留给其中人等投降机会。”
春夏冬学姐叹了口气：“可我知晓，就算权力帮人人都降了，我认识的那个李沉舟也绝不会投降，让他低头在华都蹲监狱，当一个“劳改犯人”？哈哈，想想都滑稽，怎么可能？”
“所以我出手了，抢在小花之前，杀死了他，杀死了我的........朋友。”
常有仁：“如果不情愿的话，为什么要出手？”
“为了让他作为【君临天下】李沉舟死去。”春夏冬学姐静静道：“小花她......不喜欢过去老掉牙的“英雄惜英雄”、“与敌共鸣”的样板戏，如果是她杀的，情况就会变成这样子。”
春夏冬学姐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华都日报突发新闻：六扇门重拳出击，六五神侯成功击毙黑帮头目李沉舟
据悉，李沉舟为黑社会性质组织权力帮的首要分子，多年来在各地涉及多项严重违法犯罪活动，包括敲诈勒索、暴力讨债、非法经营等，严重威胁了社会治安和群众安全。华都官府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侠客讨伐军，经过多日缜密侦查，锁定其行踪。
行动当日，六扇门根据线报在天水坊市某隐蔽据点发现李沉舟。在围捕过程中，李沉舟拒捕并持拳顽抗，意图伤害现场执法人员和群众。为确保公共安全，六扇门果断采取措施，将其当场击毙。
目前，案件相关细节正在进一步调查中，警方已全面收网，对李沉舟黑社会组织的其余成员进行集中抓捕。
华都正官表示，此次行动彰显了对黑恶势力“零容忍”的决心，也提醒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共同维护社会稳定与正义。”
“哈，终于说完了。”
春夏冬学姐抬眼，看向目瞪口呆的常有仁：“明白了吗？”
被突然的整蛊弄成囧字脸的常有仁点点头：“明白了，感觉，好丢份。”
“你们的学姐就是这样的人，她对于必须铲除的恶人不会有半点怜惜之情。为了幻世、华都，不仅要毁灭掉他们的肉体，连他们所象征的精神都要打包装好丢进垃圾回收中心。”春夏冬学姐低下眼：“若是面对拿出“天敌“的小花，李沉舟唯一能得到就是一个“当场击毙”。我来杀，李沉舟至少可以作为一个【君临天下】的大魔王被英雄讨伐。”
看着春夏冬学姐黯然神伤的表情，常有仁忍不住开口：“你对杀死李沉舟感觉后悔........”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因为春夏冬学姐抬起了眼，清澈如秋水的瞳孔中泛起耀眼光华！
她一字一句道：“我是那么不通事理的人吗？”
“浣花萧家可有不少年轻弟子死于权力帮引发的纷争，权力帮的每一个死者都是罪有应得！我怎会后悔杀死他们？就算退隐江湖，我依旧是神州奇侠！”
但说到“神州奇侠”四个字时，常有仁彷佛能看见炫目的光华从春夏冬学姐周身升起，几乎凝成实质的豪情英雄气度让人产生高山仰止的敬意，这就是神州奇侠，世间千万人心目中的英雄概念本身！
只是下一秒，所有的光华又以惊人的速度衰弱下去，留下原地情绪低落的春夏冬学姐：“只是，我终究不喜欢杀人的感觉。”
“恶人也好，邪道也好，杀人，生命在自己手下流逝的感觉并不好。哪怕是为了正义，为了正道，终究是让我感觉难受。”
“天地苍茫，风雪人间…却是何时，雪才消融呢？我们究竟要杀死多少邪道，才能迎来和平之世呢。”
依靠在月色中，如人间白雪般的少女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苦笑：“所以，我逃跑了，将新生的华都，神奇奇侠的责任抛在脑后。”
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若主动揭露伤疤的自虐：“很讨厌吧？神功大成，邪魔无人能敌的神州奇侠将天下百姓抛在一边，逃跑了。就像那些经典故事里的隐士高人一样，明明有着将反派一网打尽的武力，却扯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出手，坐视恶人鱼肉百姓。”
“偏偏我出了幻世，见了更多，反越觉得侠客的无力。”
“舒里亚内战爆发时，我正作为联合国派出的义工在伊德利卜省（idlib）帮助那边的白盔组织救援平民。”春夏冬学姐叹息道：“只是救了几个平民而已，使用武功在他国内部行动是不允许的，就算允许，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解决不了那里民族和宗教产生的矛盾，难道把反对自己的人都杀死吗？”
“这个世界还有更多困难不是靠侠义能解决的。”春夏冬学姐低声道：“人类早在进入21世纪时生产的粮食就足以全世界所有人吃饱饭，然而这个世界至今依旧有接近十亿饥饿人口。就拿我们在西边的那个人口大国邻居来说，作为全世界最主要的几个粮食出口之一，约有1.5亿国民生活在严重食品不安全的状态下，占全世界饥饿人口的四分之一，有着世界上最多的儿童营养不良人口。”
“在这个号称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南边，仅仅隔着一道边界，就是犯罪的天堂，“绿林”在街道上围杀官差，用药物控制少年兵.......”
“侠客又能做些什么呢？去劫富济贫，开仓放粮？面对这些问题，侠义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春夏冬学姐摇摇头：“或许我一直只是在逃避问题，因为无法理解，无法解决，所以选择了“毕业”，从华都、从学院毕业，把全部责任都留给小花。”
“你是不是感觉很幻灭，大名鼎鼎的神州奇侠就是这样一个逃避责任的胆小鬼。”
常有仁动容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您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太严肃的东西他不懂，至少知道常有仁知晓春夏冬学姐一直在做好事，至于逃避责任什么的，也只是因为心地善良，太过仁慈罢了，别的不说，现实中也有很多士兵患上了ptsd（战争后遗症）。
人都有软弱的一面，就算是侠客也不例外。或许对“神州奇侠”，常有仁会希望有这样一个大侠客总能在危机关头站出来什么麻烦都轻松解决，但对实实在在存在于眼前的少女学姐，将侠客之名隐去的春夏冬阿赖耶，他不会去奢求更多。
“善良的好人......”春夏冬学姐喃喃道：“善良的好人.......善良的好人........侠客......”
她回过身来，苦笑地摇摇头：“本只是想将事情解释清楚，结果还不小心把你当成了倾诉对象，我这是怎么了？”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今晚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也只是我想着补偿守护着华都的小花和你们，让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
常有仁眨眨眼睛，忽然想起今天在擂台上悟出的另一门奇异功夫，问道：“我理解您为什么能通过音乐传给我忘情天书的窍诀了，但另一门剑气呢？您是怎么做到的？”
春夏冬学姐的回答让他一愣：“不，无论是忘情天书，还是无形剑气都算不上是“我传给你”的。”
常有仁瞪大眼睛：“那，那我怎么会凭空用出来？”
春夏冬学姐微微叹息：“大一统内功，想不到小花真的做到了。”
“大一统，内功？”
五个字每个常有仁都认识，偏偏连在一起就无法理解了。
“小花在我离开华都前曾谈起一个设想。”春夏冬学姐道：“任何内功、招式，终归是由人体发出的，有迹可循，能否创造出一门内功，真正包容万象，可以展现出任何一种形态，模拟任何一门内功，甚至还留有修改的余地，能够和修行者不断进化和成长。”
常有仁微微张开嘴，他忽然想到很多，他和小小师姐，修行的是相同的混元气，却随着个人特性发展为不同形态，乃至于四位师姐的情况也差不多。修的明明是同一门武功，却因为各人不同的用法可以展现出不同的形态。
这还并不是随机发展，而是随着个人修行中不断演化，逐渐“进化”为最适合本人的形态。
“你肯定也知晓那个海纳天下武功的图书馆吧，小花说她要总结融汇天下武学精髓，全部融入到一门内功中，其中应该以【自在神通】的绝世功法为主。世人只道她的六道合真炁出神入化，其实只是同一门真气对外展现的不同形态、”
“翻天三十六路·奇、忘情天书、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爱恨神功、风刀霜剑千一式、浓艳枪、伤心剑、天衣神功、半段锦、十三大限、山字经.......其中精髓尽在你们所修行的混元气中。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小花已经将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了。”
春夏冬学姐喃喃道：“我一见到你们，就感觉到你们独特的真气和忘情天书遥相呼应，冥冥中感觉到可以隔空引导你们释放忘情天书的法门，若非如此，就算是我武功通神，也不可能隔空单凭音乐令他人用出忘情天书的至高绝学，武功岂是那么简单可以给别人“上传”、“下载”的？”
“忘情天书的力量本就存在于你的真气中，我只是用音律将其引出，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同样如此，区别是你在外部环境刺激下自行悟出。”春夏冬学姐一口说了好多，其实都是为了帮助常有仁理解混元一气其中奥妙。
她又出言告诫道：“你不要沉迷于忘情天书或无形剑气的力量，小花创造混元一气的初衷是可以引导后人能独立修成属于自身，最适合自身的武功，而不是循规蹈矩。学我者生，像我者死，那样你永远不会比【神州奇侠】、【关木旦】更强。”
常有仁本想说“那也很强了”，忽然想起入门时和小花学姐的交流，小花学姐的教学理念一直是教出比自身更强的弟子，要一代更比一代强，不能一代更比一代弱，变成滑稽的越古越强，他当时也是如此承诺的。
当下他认真的点头，意思是将春夏冬学姐的话全都牢记于心中。
春夏冬学姐见到他的态度，微微点头，拉开窗户：“你只管将今晚的荒唐事当做幻梦一场，明日醒来，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不会影响你和那位真龙小女友的感情。”
以春夏冬学姐武功想必可以和小花学姐一样，在高楼大厦上如履平地离去。
她正欲跃出窗外，动作却是一僵，无奈的回过身来，看向下方的常有仁：“你，还有什么事？”
扑出去的时候，常有仁其实也没搞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觉得春夏冬学姐离去的身影不像往日那般神采飞扬，平添几分脆弱和孤独，他觉得不应该就这样让她在深夜孤独的离去。
有的时候，身体就是会先于思考动起来的！
他抱住了春夏冬学姐纤细易折的腰肢：“我不会自不量力说什么“会负起责任”这样的话，但是，要让我把今晚的一切都当做一场梦也做不到。”
常有仁同学终究和江湖儿女存在一定区别，发生的事情让他忘记，真的做不到啊！
“所以，至少今晚，请你再待一会儿，让我知道这不是一场梦。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说完这些话，他下意识闭上了双眼，担心自己放肆的话会不会让春夏冬学姐产生不快。
温柔的春夏冬学姐还是露出了无奈而宠溺的笑容：“真拿你没办法，就陪你多留一会吧。”
于是两人便回到床上，方一躺下，春夏冬学姐便感觉一双不老实的手从身后伸来，将她环抱住。
（得寸进尺，怎么可以？）
她忍无可忍嗔怒道：“不要再继........续........?”
常有仁的双手没有再动作，平稳的呼吸证明着他已经进入梦乡，进入无论肉体还是精神上对他而言都是一番苦战，到了深夜早就昏昏欲睡，几乎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春夏冬学姐绝美若仙的俏脸上露出几分羞意，又不忍心将他再吵醒。
以常理论，此时她已经可以悄悄离去，不留一丝痕迹。就和大多数经典桥段一样。
但在常有仁怀中，她却不由闻到属于少年人的气息，不知为何让她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想要在其中再多待一会。
“反正........就一会。”春夏冬学姐俏脸微红，小声道：“既然都答应留一会了，人一睡着就马上离去太失礼了，留一会，就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