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赤霞无边,涤血掌剑

云台之顶,露台边,晨风微凉。

眼前云卷云舒,已过辰时初,红日已完全露头,但依旧是难得的美景。

宋书晴伸手去触摸山风,指尖冰凉,入眼红霞艳丽,她却低下头,稍微有些闷闷不乐。

杨天行有些头痛,主动开口提议:“下次罢,下次挑个更好的地方,肯定让你瞧到日出。”

宋书晴抬头有些怔,见杨天行难得在她面前露出歉意神情,立时明白他误会了,以为自己在生他气。

她眼珠一转,干脆将错就错,轻哼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杨天行自忖的确是自己失言,眼下见她这般好说话,便也笑着点头:“是是是,我杨天行亲口应下的,如此,宋大小姐可满意?”

宋书晴得他这般许诺,这才嫣然一笑,旋即笑容有些无法收敛,直扩散到眼帘,嘴角梨涡也再难藏起来。

耳旁“咯咯”笑声不断,杨天行看着这忽然分外开心起来的女子,一时不是很理解她的想法——

不就是答应改天换个地方看日出么,至于这么高兴?

宋书晴似乎笑够了,她见杨天行眼底疑惑神色,心思灵慧之下,几乎刹那便猜出他方才片刻想法。

“七郎……”她红着脸凑近,仰头瞪大眼眸,“你方才,是不是以为我在生气?”

杨天行眉梢一挑,立时明白过来自己上了当。

他暗中好笑,面上却作没好气道:“你没生气?那低着头作甚?”

宋书晴见他忽然变脸,一时怔住,脸上笑容也滞了起来。

“我……”她真有些气闷,干脆撇开头,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我刚才,是在生自己的气。”

杨天行本见自己装作变脸吓住她,还想着扳回一城,却不想她会这般言说。

他略一回味,便想明白前后——

这傻姑娘,哪怕明明是他失言害得错过了日出,却也不忍心责怪他,反而怪起自己没有早些叫他来。

杨天行眼底闪过笑意,却没有说什么,只伸手轻轻把她的头扳正。

“你……你想做什么?”宋书晴脸被红霞映成绯色,口中,明知故问。

“想做什么?”杨天行将她揽入怀中,渐渐俯首过去,小声道,“别动,你脸上有朵红云……”

“红……云?”灼热气息靠近,宋书晴心怦怦直跳,嗫嚅道,“那你,那你帮我摘掉……”

“呜——”倏忽间呜咽声响,旋即带起恳求,“七郎,你……你轻……些呜……”

大朵红云飘过,把天边日头遮挡,山间露台,有人耳鬓厮磨。

“七郎,你摘,摘下了没……?”

“别动,刚摘完一朵,还有一朵……”

有风卷起呢喃,仿佛那云无穷尽,已分不清是有人在装傻,还是真个迷了糊涂。

…………

“大人,咱们还不走么?”

逸云轩小院外,蓄山羊须的文生躬身发问。

王克己看了眼天边日头,眼下,已是辰时末。

他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见护卫还未归来,不由奇道:“这小子,一大早跑哪儿去了?”

文士见自己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当即明白大人心意。

他闻听王克己低声呢喃,眸中精光暗闪,忽而出声道:“我观那杨公子出行还带着美姬,当是——”

“吴先生,慎言。”

王克己神色一肃,认真警告道:“我那贤侄,可非是什么浪荡子。”

被称作吴先生的文士一怔,念及他所知关于杨天行的点点滴滴,只一回味,便明白过来王克己话中深意。

“吴庸,谢大人提点。”他躬身抱拳,旋即起身一笑,“还请大人放心,吴某定不会恶了那位杨公子当面。”

王克己见他隐约领会到自己意思,却还是摇摇头。

“吴先生,”他负手前行,随意漫步,“能被他带在身边的,无非那几个至亲至爱的女子,你便是无意间出言不逊……”

他想起杨天行那连诏狱也敢闯一闯的性子,不由回头,带起三分恐吓,七分警醒:“哪怕你是无意,也须当心他摘了你头颅下酒。”

“这……”

吴先生额头渗出几滴冷汗,他明白总督这话看似玩笑,但绝不会平白无故。

“吴庸,谨记大人教诲。”

他拭去额头冷汗,心中开始重新对那杨家七郎作出评估。

吴庸跟随总督多年,可谓见多识广,更自负看人透骨,智计无双,却不料今日险些因一言之失,被人当作鱼肉,上了砧板。

“杨家七郎,究竟有何等样的本事,值得总督如此看重?”

他眸光闪动不休,很是无法理解总督大人放下漕运与狼饷大事,也要浪费这近一个时辰等他来见上一面再走的举动。

正自思索间,身后不远有脚步声传开,他二人同时转头,便见山道边那冷脸带刀的护卫身影出现。

“如何?可问到那小子去了哪儿?”

王克己眉梢一挑,难得有些沉不住气发问。

那护卫近前一礼,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回道:“回大人,卑职问过客栈和杨国公府下人,都言不知。”

他话语一顿,没等王克己继续追问,便转道:“大人,另有一人来访,言称想要见您,这是他的信物……”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纸糊的信封,露出内里信纸一角,字迹很是潦草。

王克己与自己这位话少的亲卫相处日久,知晓他许多习性,当即接过信纸,随口道:“你也不是对手?”

那护卫面色凝重,点点头,不以为耻道:“他近身三尺,卑职才见得他身影。”

想了想,他皱眉补充道:“那人一身玄袍,腰佩黑刀,大概,是玄衣卫中高手。”

话毕,他便闭口不语,也不去管王克己是否接触此等超出他应对能力的危险人物。

王克己这时已拆出信封,取出那信纸。

其上无字,只有一道剑形涂鸦,剑尖点缀殷红,似染血,却又隐隐透出肃杀之意。虽潦草不堪,但内里的森然意味足以令人心悸。

“涤血令……”王克己语气低沉,眉头陡然一皱,心头疑惑翻涌不休,“陆青锋的人……”

他将信纸揉碎,随手丢给身旁的吴先生,脑海中却已掀起波澜:“玄衣卫掌剑使,怎会在此时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