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南河教场,颓居欢宴

“说吧。”杨天行懒得再去细想,只跟着挪步近前,温声笑问,“到底有什么话,要单独讲与我听?”

两人几乎贴身,宋书晴轻轻踮脚,却发现还是矮了一截,不由气恼,羞急之下,脱口道:“你矮一些,我够不着——不,不是!”

她话到一半忽然惊呼,恍然自己说漏了嘴。

自顾摇头已无用,见杨天行目露愕然,显然已反应过来,宋书晴一急眼,竟环臂将他脖颈揽住,踮起至脚尖,闭着眸,往上一凑。

香风扑面,带起唇角微凉,一触即分,旋即白影忽闪,那羞红了脸的女子已转过身,提起裙裾便跑了没影。

看着宋书晴身影躲入漱玉轩中,杨天行惊讶于宋书晴先前那片刻大胆,原地站了数个呼吸。

湖风轻拂,吹动青竹弯了腰,嫩叶带起沙沙声回响。

“呵呵……”

杨天行摇头一笑,拂去嘴角唇脂浅淡。

他负手背身,不再有任何停留,只信步缓行,一路往揽月阁而去了。

…………

城北,南河下街,马蹄声急促,沿着青石板街道一路奔驰。

“唏律律——”

一处高宅大院前,付少坚勒紧马缰,未等嘶鸣声落下,人便已翻身下了马来。

“少爷,您回来了。”

门前站岗的护卫上前接过马鞭,问候声未落,便急忙去牵那眼看要撒蹄狂奔的枣红大马。

耳畔马嘶与护卫呵斥声交织,付少坚有些烦躁。

“把马给我拴好。”他冷冷甩下一句命令,头也不回走进乌头大门,径直往后院行去。

“少爷,您等等。”

身后传来呼喊,刚刚行至照壁旁,付少坚皱眉停步,喝问道:“还有什么事?!”

那牵马的护卫刚刚把马拴好,他额头见汗,一步不敢停歇小跑至照壁前,俯身对付少坚道:“老爷他有事出去了,让您回来后直接去帮里找他。”

啪!

他话音刚落,脸旁却刹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旋即是付少坚冷硬如坚冰的喝骂。

“帮里帮里,说了多少次,老子们现在干的镖局!记不住话,要你这脑袋有何用?!”

“少爷,还请息怒,属下知罪。”护卫连忙单膝跪地,垂首请饶。

付少坚冷冷一笑,再也懒得停留,转身又往院门外行去,只甩下一句话语传到身后。

“去把那个女人给我看好,我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许碰她。”

言罢,他已重新上马,挥马一鞭,便往街北方向而去。

不多时,城北,旧教场。

这里曾是前朝时的练兵之所,如今为府城繁华之地,三教九流,皆汇聚其中。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不时有杂耍卖艺者锣鼓吆喝,亦有青楼妓馆迎门揽客,更有府衙差役巡视街里。

文人墨客的身影亦穿行其中,或聚于茶肆酒楼指点江山,或寻那花雅戏班听曲谈词,好一幅众生百相。

付少坚不敢再纵马驰街,他脚步匆匆,埋着头绕过扬州府盐运司衙门,往街巷深处行去。

“付公子,来呀,进里面玩玩。”

小巷旁,二楼花窗半掩,一着薄纱的妖媚女子摇扇娇呼。

付少坚脚步一顿,旋即冷笑声起:“等着,晚上有你好受。”

说罢,他不再停留,快步穿过这条巷子,来到一处少有人迹的老旧矮院门前。

站定三个呼吸,他让自己放得轻松些,旋即抬手敲门。

咚咚咚——

连响三声,屋门“嘎吱”轻启,露出一张枯瘦面庞。

“少爷,您怎么才来?!”

驼背的老汉咧着嘴一笑,小声提醒道,“快些进来,老爷和商会的白先生都里面等您半天了,当心些老爷说您。”

“谢谢李叔,我省得。”付少坚勉强一礼回敬,旋即直身入门。

院中古井口蛛网密布,显然是荒废了许久,付少坚看也没看,径直往那唯一一间有打扫痕迹的主屋行去。

站定门前,隐约已能听到屋中杯盏交错,付少坚一沉眸,抬手欲敲,却听里面已有人出声。

“混账东西,赶快进来。”

粗豪的喝骂声响起,付少坚眼角一抽,也省去了敲门动作,直接双臂一展,把那紧掩的房间推开。

“洪爷,再喝一杯嘛,就一杯……”

“白先生,您也来,奴敬您,啊……”

女子甜腻的央求声刹时入耳,眼前屋中装潢精致,屏风后,红木圆桌上满满围上圈,男男女女交相叠坐,正是一场欢宴。

付少坚看了那叫着“白先生”的娇媚女子一眼,眸底闪过厌恶,却是再不敢拖延,埋首往那首座上身宽三尺的矮壮汉子行去。

“父亲,孩儿把事情办砸了。”他垂手一抱拳,干脆利落认错。

“慢些,再慢些,说好的就一杯……”付洪左右各揽着一名身子瘫软的女子,哈哈大笑,只把那沾着女子唇香的酒盅一杯杯饮尽,却对身旁的儿子视若不见。

付少坚不敢抬头,更

不敢直腰。他知晓父亲脾气,这般时候定然是动了怒气,若不小心对待,说不得便要挨上一拳半掌,平白受那皮肉之苦。

“呵呵……”一旁,那白先生轻拂短须,笑看这父子作戏的一幕,并不做什么劝止,却对身旁女子敬酒只浅尝轻抿,更不碰那些皮肉分毫。

“白先生,莫要客气,我付洪是何等样人想必钱会长不会不知晓,他既然让您过来,那我们之间便该当是亲如兄弟,来,喝!”

付洪举杯相劝,似吐露肺腑之言。

“付帮主说笑,在下不胜酒力,不过付帮主既然相请,那这酒,在下自当奉陪。”

那白先生爽朗一笑,却是极为给他面子,只要付洪敬酒,他便跟着饮尽,一杯又一杯,仿佛永远也喝不醉。

场中杯盏交错,又足足过了三巡,那些娇媚迎笑的艳女一个个软倒无力,再也敬不了酒。

付洪喝得红光满面,额头见汗,不由把衣襟稍稍敞开,口中朗声道:“白先生见笑,我老付是个粗人,就不讲那些烂俗礼节了。”

他哈哈一笑,胸膛上数道狰狞刀疤也跟着扭曲震颤,仿佛暗红的长虫蠕动交缠。

白先生面色依旧如常,他眉头微皱,心中很是不喜。

“差不多了。”他忽而开口,起身看了眼躬着腰站了半晌的付少坚,轻声一笑拱手,“白某还另有要事,付帮主,在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