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天宁禅寺,九龙照壁

翌日清晨,城北,拱宸门。

辰时已过,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身周熙熙攘攘,杨天行与宋书晴随着人流走出府城,步入护城河附近一条棚子街。

踩在青石板街道上,四处不少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或把臂携手,或并肩说笑,不紧不慢朝着远处山道边依稀可见的恢弘佛庙山门行去。

“听说了吗,那付家好像出事了,可死了不少人。”

一路喧笑,行至道中,一折扇方巾的青年公子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对身旁同伴道。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引得周围路人竞相注目。

宋书晴本还满眼新奇偷偷四望,此刻亦是美眸圆睁,旋即满眼讶然,转头看向杨天行。

杨天行脚步徐徐,他轻轻摇头,示意宋书晴继续往下听。

那折扇公子左手侧,一捉着团扇的碧玉裙衫女子听到这话,立时眸光大变。

“付家?哪个付家?”她颤声惊疑,旋即似想起什么,忙问道,“都是谁出事了?”

折扇公子眸里得意之色一闪而逝,他仿佛便是在等这女子,当下笑着轻摇折扇,揶揄反问道:“这扬州府说到‘付’,还能,是哪个付?至于是谁……”

他故意一顿,却不等女子追问,便阴阳怪气笑道:“反正本公子可是听说,昨夜那付家不知谁带了人马去醉红楼闹事,结果,全都没能出得了彩衣巷,嘿嘿嘿……”

那绿衣女子神情一变,张张口想追问,却又怕听到更多她不敢听闻的噩耗。

折扇公子犹不肯放过她,一连幸灾乐祸,继续道:“依我说啊,他们付家这是行恶太过,遭了——”

“行了贺兄,你别吓唬程姑娘了。”

有人开口,他腰配墨玉雕花的宝剑,简雅中透着华贵,衬出他剑眉星目,好不潇洒。

“柳公子,您也知晓?”程姓女子眸露希冀,听出柳公子言外之意,似有转机。

柳公子面色平静,淡淡看了程姓女子一眼,沉吟道:“略有耳闻。”

“贺兄先前所言大差不离。”

他先开口定下论调,旋即不等程姓女子追问,便自顾补充道,“据在下所知,昨夜醉红楼当是起了一场大火,久扑不灭,有人看到钱家那个纨绔浑身着了火从三楼花窗跳下来……”

“钱家公子?”程姓女子眸光一愕,似不曾想到为何会听到这个出了名的纨绔恶少。

“不错,是钱家。”

柳公子点点头,再道,“本来事情到这里便也算不得什么,奇就奇在,那火烧得正旺,居然自个儿倏忽间便灭了,是以才闹出诸多传闻流散,连带把当时在彩衣巷口和人街斗的付家一伙人也牵强附会扯到一块儿来讲……”

他几话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讲得清楚,程姓女子先是放下心来,可旋即秀眉轻蹙,刚想再问些什么,却听折扇“啪”声一响。

“哼。”

贺公子把折扇收起,有些不满看向那佩剑的柳公子,质问道:“柳兄这话也不过道听途说,何以便敢断定为真?”

他犹自不忘初心,转头对那程姑娘冷笑恐吓道:“我可是听说,那付少坚便是从火场里逃出来,有人看见他烧毁了大半张脸,还被人剜去了一只眼睛。”

程姓女子闻言一颤,却是已不肯信他。她小心翼翼转眸,期盼着柳公子给出答案,安她心中忧思。

柳公子蹙眉,他的确也不过道听途说,此刻见贺公子说得似模似样,一时也拿不准他话中到底几分真假,干脆闭口不语,只把脚步加快。

贺公子面色难看,程姑娘忧思深重,他二人对视一眼,眸底各有不满,却都耐着性子连步跟上那柳公子身后,不愿就此离开。

待这三人走远,其他靠近些的行人才各自小声接着议论起来,只是大多语焉不详,各种夸张流言再没了几分可信。

宋书晴忍到这时早已心中猫挠,她转眸看向杨天行,正想询问杨天行看法,印证心中某些猜想,却忽觉腰间香囊轻轻一跳,隐隐扯动丝绦。

“咦?”她眸底一惊,旋即倏然大喜,“难道是……”

她忙低头解开红绳,从腰间取下香囊旁那个锦绣荷包,将其袋口轻轻一松。

唰——

玉色流光忽闪,划起一弧线远远遁飞而去,遥遥朝着官道方向的岔路而去。

“七郎你快看,那棋子真的飞走了!”

她高兴得跳起脚,也不顾周围行人惊讶瞩目,只拉着杨天行的衣袖,眸底泛星光,似在期盼褒奖,又似在等什么答案。

杨天行亦是眸光微讶,倒并非单纯因为那枚蕴了他神念的棋子真个飞将出去,而是因为他“视线”已随着棋子飞落,看到了更多东西。

正此时,前方忽有钟鼓悠扬,杨天行收回神识,若有所思,一旁行人却已竞相逐走,纷纷道:“快走快走,香云会开始了。”

“啊——?”宋书晴眸光一变,亦跟着催促道,“七郎我们快些,霓裳该是早便到寺里了。”

她却是似乎忘记先前疑惑,抑或是改了主意,不想从杨天行口中听到那些消息。

杨天行会心一笑,便也不主动去提,只跟着她加快脚步,前方山道尽头一转狭隘,长阶两旁,银杏成排拱卫山门大殿,“天宁禅寺”四字恢弘气派,眼看,便要到了。

…………

盏茶过后,天宁禅寺向西半里地。

此处宫阁楼台成群相映,九龙长壁照影门前,却是一处规模浩大的帝王行宫。

九龙壁前,一行打着崔字旗号的车马队正整装待发,不少带甲捉刀的护卫纷纷紧握刀柄,满脸戒备四处巡视。

踏踏踏——

马蹄声由远及近,东方向一条小径上有戴红巾的骑士纵马疾驰,不多时,便来到九龙壁前,于队伍当中一架足有六马齐驱的豪华辇车前勒紧缰绳。

“唏律律——”

烈马长嘶,骑士翻身下马,轰然于马车前单膝跪地,沉声请罪道:“属下等人无能,未能追索到刺客踪影,还请公子责罚。”

山风忽而吹拂,带起车帘半角,露出绣流云金纹的玉带锦袍,伴随茶水煮沸的声响。

骑士偷眼得瞧,却久久未听闻内中有人应答,只道是此罪难当,公子不愿轻饶,他把心一横,忽而拔刀上扬,竟是要,抹向自己的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