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破心秽神，以杀入道
无有尽头的火光长巷之中，周瑾的头颅长出血肉扭曲成的畸形手脚，正自一次次从尘土中爬起，复又跌倒滚地。
“呵呵……”
杨天行摇摇头，不以为意，丝毫不为眼前诡异场景所惊骇。
他微笑将那头颅拾起，似好心般，轻轻抛向周瑾无头的尸体，带出“噗嗵”作响。
“起来说话罢，我有事情问你。”他话音淡淡，仿如天道宪章，可身影再度虚幻三分。
随他话音落下，那头颅上肉芽触须似听到命令，疯狂往尸体断颈处纠缠，只片刻，便强行勾连接起。
月色与血火之下，周瑾躯壳倒爬，人立而起。
“我……？”他两臂倒转斜扭，把歪曲的脖颈扶正，喃喃道，“我竟然，没死？！”
噼啪声炸响，火光忽而扭曲明灭，一阵摇晃，被要被风吹熄。
“怎么回事……？”周瑾脑中一清，下意识提刀，却发现自己手中仅余残刃尺寸。
墨刀如镜，泛着冷辉，反射出周瑾苍白的面容，还有后背腰眼的血洞。
蹬蹬蹬蹬蹬——
周瑾骇然，任他十年磨剑，杀人无算，却也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头颅向背斜生，脖颈更似万蛇纠缠，狰狞虬结成一团。
“妖女？！出来受死！！”他怒声大喝，踉跄前后回望。
长巷尽头火光渐敛，逐渐幽黑一片，仿佛藏着噬人巨兽，缓缓逼近缩短。
“你在干什么？”
耳畔忽有嘶嘶声，伴随陌生男子的话音。
周瑾悚然一惊，猛得抬起右手反抓脖颈旁侧，竟扯出一条细长的血红游蛇。
“松手。”它吐着信子，嘶声命令，“扭回头去。”
周瑾冷眼，不为所动，手中黑刀残刃挥斩，轻易将那游蛇斩作两断。
“安德莉卡，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心神激荡，脑中似被万千剑刃搅动，周瑾脚步开始摇晃，却仍自厉声呵斥，“出来！出来杀——”
咔、哒。
呵斥戛然而止，周瑾愕然，脖颈被两只大手强行扭转半个周身，重新回转向正面，入眼却见玄袍血剑。
“陆……”他忽而仓皇跪地，垂首泣声，“卑职办事不力，请大人降罪责罚。”
“先起来，我问你……”男人的面容模糊，声如冷铁，“去岁寒冬，传回北镇抚司那封密信，其上记了什么？”
涤血剑倒垂映火，仿佛刚刚染血，倒映周瑾愕然的眼眸。
“大人？”他悄然抬眸，却看不清眼前大人面容，不由心头一冷。
“你不是大人……”他膝跪而起，忽而冷笑，“妖女，你到底想做什么？！”
“……”
玄袍血剑的男子沉默，旋即信手把血剑一抛，笑道：“如此心性，倒是不差，呵呵……”
笑声中血剑似水融融，男子身上玄袍亦作白衣，唯面容依旧模糊。
“答我三个问题，我赠你一场造化。”
白衣男子轻挥衣袖，声音平静。
袖风吹散周围烟尘，周瑾倒退三步，眯眼细看，视线却透过他的身体逐渐看见白石缺角，青缸成林。
“你不是安德莉卡……”周瑾沉吟，周围火光渐暗，他脑中逐渐清明。
那男子并不接他的话，只负手自顾问道：“你可想找陆青锋报仇？”
“这算第一问？”周瑾冷笑，却不避讳，“我自会找他报仇，何须你问。”
白衣男子摇头，语带冷嘲：“我只看见你便连瞧见他衣角也自俯首，甘心跪地请罚。”
“……”
周瑾目露狰狞，却非是强辩之人。
“剑不够利，如何杀他？”
他似自语，似低吟，“他只许我再出一剑，我需再行磨砺，再等等，我会杀他……”
噼啪声不见，火光已退至丈外，长巷开始坍塌，甚至隐隐有人隔墙哭嚎：“子宁，不是我放的火，你不要过来……”
周瑾豁然转眸，却哪有什么人影，唯火星明灭，渐散入月色随风。
“如何？”
那白衣人似颇有闲情，他无声于周瑾并肩，随指一点，伴随笑问，“这人手中无剑，却心有狠戾，弑弟抵命，你比他如何？”
眼前光影变换，白墙作烟，火如云散，露出红灯高挂，彩衣飘飘，唯一公子瑟缩墙头，不敢睁目片刻。
“这是……第二问？”周瑾喉间干涩，强自镇定，“若为求活命不择手段，与行尸走肉何异？”
他却不屑与此人对比，只作如此评论。
“哼……”
白衣人摇头再笑，袖袍横挥卷动风云，场景再变——
北地寒风扑面，金戈铁马入梦，却是当年玄衣踏剑门光景重现，父母兄弟于血火中哀嚎。
“你找死？！”
周瑾面目扭曲，猛然撕爪，强提真气卷动烈风，扯向身旁白袍人脸。
“莫要白费力气。”
白袍人影不躲不避，爪影掠空，却似水中捞月，只荡起一片涟漪。
“
最后一问……”
白袍人身影逐渐扭曲，复又化作玄袍血剑的陆青锋之影。
“告诉我那封密信所记何事，”他淡淡开口，平静诱惑，“我赠你武圣之机，如何？”
周瑾张口冷嘲声还未脱出，却是倏然下咽。
“武圣之机？！”他眉梢刀疤跳动，舔舔唇角，终归冷笑，“这世间武圣能有几人？你又算什么东西？空口白话，也能助我？”
“也罢，”陆青锋的影子骈指轻抚血剑，笑声中，提剑缓刺，“我便先行助你，且看好这一剑。”
他这一剑似缓实快，话音还在耳畔飘荡，剑锋却已没入周瑾眉心，带起“啵”一声轻响，仿佛石子投入水中，漾起圈圈血色涟漪。
“你对我做了什么？！”周瑾死死捂住额头，眸中溢出血来，脖颈一阵扭曲，那强行接连的头颅隐要掉落。
“去想，去悟，捉到这剑中真意，方可踏破武圣门槛。”
陆青锋的影子仿佛化身谆谆师长，负手平静指点。
“剑剑剑，到底何以为剑？！！”
周瑾踉跄摇晃，头痛欲裂，口中嘶声自问。
方才那一剑没有刺伤他的肉体，却仿佛搅碎魂灵，脑海中有千万道剑光一次次切割，几乎把他脑浆搅作浆糊一片。
“圣者之道在澄心明神，你神海混沌，若想以剑入道……”
陆青锋的影子循循善诱，语带轻笑，“那便唯有破心秽神，以杀意执念代之，方可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