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强求不得
屋子里弥漫着苦气,窗户紧闭着,不见一丝风吹进来,就连进门时动作也要迅速,生怕冷了风,导致慕容翊加重病情。
姜清心中纳闷,这样真的对病情有利么?
但又想着这是师叔吩咐的,便也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此刻慕容翊已经醒来,正靠在床头,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出神,就连姜清进来都未曾察觉。
“少阁主。”
在他出声后,慕容翊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面容泛着不正常的白,便是笑起来也不如平日那般给人温润之感,反倒平添几分苦涩。
“姜公子,病中不堪,失礼了。”
姜清一愣,随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责备道:“你这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记着这些,看来经历了这么多事,少阁主依旧同我们见外。”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慕容翊面上露出些许无措来:“终归身份不同……”
“得了,别说这些了,就当我们是短暂的朋友,我来探望你一下也不行么?”姜清一听那些啰嗦的话,就有几分头疼。
慕容翊低下头去笑了声:“谢谢。”
这一声说得诚恳,姜清心里明白,他是在谢永善寺中给他渡真气的事情。
“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姜清一顿,觉得这个时候提到赵粲恐会增加他心里的愁苦,“为了拉拢千金阁。”
慕容翊没什么反应:“嗯。”
姜清再次一愣,嗯?嗯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快喝药吧,凉了药效不好。”
慕容翊垂眸看着手中那一碗汤药,莫思火急火燎地送来,他接过却没有想喝的意思,一开始还是烫手的,现在只感觉到一点余温。
慕容翊叹息一声,在姜清的注视下一口气喝完了,无他,只是不想姜清和赵粲提及他这次生病的事来。
说来说去,这次病倒,也确实是他自己作出来的,他有些害怕,害怕赵粲会知道。
这么想着,又想起来秋闱在即,不知道赵粲那边如何了。
一时间起了归心,奈何莫思将玉远舟的话奉为圭臬,不许他挪动一步,否则就要搬出阁主来压他。
慕容翊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母亲红了眼眶的模样,她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
再加上自己确实受旧疾影响,身上乏力得很,委实动弹不得。
只好作罢,想着身子好一些再回凌州去,说不定正好能赶上秋闱放榜。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凌州去?”
正想到此事,就听到姜清问他,慕容翊随口道:“我这病,少不得要十天半月的,只好在甘州多留几日。”
姜清心头叹息一声,却也没有办法。
他原本想着,此间事了,慕容翊回凌州时,还能赶在秋闱之前,和赵粲见一面,省得那小子日夜挂心着,心思不定的,影响发挥。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姜清想着回去后,先写一封信带去给赵粲,先安抚一下他心中的焦躁。
慕容翊突然咳嗽起来,姜清连忙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咳咳……有劳。”
瞧着他这样子,姜清心里也不大好受,也不完全是因为赵粲,也因为对慕容翊的惋惜。
“我师父闭关已久,想必快有消息了,你再等等。”
慕容翊却不怎么在意,只说:“尽人事听天命吧,强求不得。”
“你倒是想得开。”
慕容翊苦笑:“不然我能如何呢?”
姜清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慕容翊突然开口:“姜公子,我想见太子殿下一面。”
“殿下还没有回来,今夜恐会晚归,明日一早又要启程,你……”
“无妨,我刚醒不久,夜里睡不着,若是殿下回来,还请容我一见。”
姜清顿了顿:“好。”相对无言,免不得尴尬,姜清便起身离开,转身后又被慕容翊喊住。
“姜公子,相识一场,我送你一个消息。”
姜清顿住脚步,站在烛光里,微微侧过身去看他。
慕容翊接着道:“我曾调查过杨羽,知道一些旧事。十八年前,杨府的一个厨娘,带着一不足周岁的孩子自青州南下逃亡,是去了临安。”
姜清眼睛一亮:“具体是临安何处?”
慕容翊缓缓摇头:“四年后,那厨娘不幸染疾病故,孩子不知去向。”
姜清略有失望,但随即又燃起了信心,好歹有了个方向,不至于大海捞针。
慕容翊停了一瞬:“你若想招揽杨羽,想必这个消息会有用处。”
心事被人说中,姜清有片刻的不自在,他确实想招揽杨羽,但是……他想找到杨羽的弟弟,更多的是因为看到杨羽眼中流露的伤感与孤寂时,生出的一点恻隐之心罢了。
但他也没同慕容翊解释太多,只道了声谢就走了。
回去时,正好遇见影七端着药送来。
“公子,这是解无心草籽的,快趁热喝了吧。”
姜清接过,正要一饮而尽,忽然想起来:“影一他们……”
“影五和影六已经送去了,公子放心。”影七解释道。
“哦,那就好。”
姜清喝完后又问:“大家都喝过了吗?”
影七点点头:“嗯,都喝过了。”
“好,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影七端着空了的药碗出去,姜清独自坐在窗前,撑着下巴赏月。
一直到夜半,蜡烛都快要燃到底了,谢珩才回来。
见他还没有歇息啊,有些意外:“清儿,怎坐在床边吹风?”
姜清回头看他,连忙起身走过去:“殿下,我等你呢!”
谢珩解下外袍,刚解到一半就被姜清伸手按住。
“清儿这是要代劳?”
“先别脱,慕容翊想见你一面。”
“现在?”谢珩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太确定地问道。
姜清抿了下唇点点头:“嗯,他撑着病躯,一直等着。”
谢珩叹息一声:“那我去去就来,你先歇着。”
姜清没有跟去,自己铺了铺床,收拾好就躺了上去,卷着被子等谢珩回来。
慕容翊的屋子里,重新燃了蜡烛,他不睡觉,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不能打盹,谢珩过来的时候,立刻便有人引着他进去。
慕容翊靠在床头,瘦削的手骨捏着一卷书,见到谢珩进来,便要起身。
“免了,不知少阁主何事寻孤?”
慕容翊道:“本该草民去拜见殿下,只是……”
谢珩摆摆手:“无需客套。”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应允。”
谢珩眉心微动,有些无奈道:“你若是想要齐王,需得孤禀明父皇,再……”
“殿下,我知齐王入京必死,我只有一个请求。”
谢珩顿了下:“但说无妨。”
慕容翊的眼神突然冷了一瞬,他沉声道:“让谢睿亲自杀他。”
父子相残,被自己最不看重的儿子杀死,这是慕容翊对谢晖的最后一次报复,同时也是对齐王妃的报复。
谢珩没有立刻答应,可慕容翊接下来的话,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齐王一死,西南如有变故,千金阁义不容辞,为殿下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