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桃花流水

    “说实话。”楚逍捏起她的下巴,一点点轻轻抬起,让她看着自己。


    林汐之说不出那双眼睛哪里好看,甚至觉得有些凶恶,可她偏偏就想靠近,明明初见时恨不得快些逃走,这究竟是何道理?


    “我……不知道。”她声音呛得沙哑,弱弱说道。


    楚逍松了手,看她又低下头去,似只委屈的猫儿,湿答答地缩在自己怀里,他轻轻一笑,抚过她一侧耳朵,一手穿进她散开湿透的头发里。


    “无妨……我知道……”


    林汐之听见他低柔得似羽毛般的回应,又抬头看他,发现他当真在笑,脸颊上粘了几缕发丝,眼尾天生的阴影平添几分邪魅。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是这个变态。”他笑着揉她的脸,有些爱不释手的上瘾。


    林汐之当他骂人,用力扒开他,“你才变态,好端端又说人变态……”


    “你看,你都不带否认的。”


    “否认什么?”


    林汐之有些晕眩,想不通他到底在说什么,双眼微微閤了一下,楚逍知晓她有些不对劲,抱紧她,下巴搁在她珠翠落尽的头顶上,一下下地蹭,“没什么,没事。”


    林汐之往上翻了一下眼,想看他,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是愈觉昏沉,头脑里似有东西拖着她下坠,“我好像已经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会记得。”


    耳边渐渐嘈杂,林汐之没有了回应,在他怀里瘫软下去,他惊惶一瞬,将她拉起抱好,探得颈项脉搏平稳,他又抱紧了些。


    柳随风从旁上岸,又踏上船来,“她怎么样了?我看看……”


    楚逍将林汐之抱起,从他面前经过,踏上渡口,鬼羯带着侍卫奔来,跪了一地,“主上恕罪,属下巡查不周。”


    “抓到了?”


    “是,颜大人已带走了。”


    楚逍瞥向柳随风,目现寒光,“把他押上。”


    他将林汐之抱紧,衣袍滴着水,踏上了马车,车夫吃惊得忘了礼数,鬼羯领着侍卫们站起身来,一把把刀刃上染的是血色月华,围上了柳随风,又退出数道往杨舒沁身边去。


    “柳医师请。”


    柳随风无措混乱,衣冠湿透,两把钢刀血色未干,在他两侧为他开路。


    杨舒沁好不容易上了岸,心惊肉跳,坐在地上,下人在旁安抚,流茵给她擦拭脏湿的衣裙。


    “郡主可好些?”


    “我差点儿害死嫂嫂了,我……”杨舒沁憋着没哭,鼻腔里梗着哭腔,说不完整话。


    “郡主……”流茵不知如何安抚,唯有轻抚她的后背。


    她双目失神,望着湖中莲灯浮动,侍卫为她驱散了围过来看热闹的人,


    林安儿与沈均赶到,只看见杨舒沁失神跌坐,夫妇二人将她扶起,“怎么了?发生何事?”


    “嫂嫂……嫂嫂落水了,都是我的错……”


    “什么?!”


    林安儿一口气蹙住,眼前失了光,倒在沈均怀中。


    马车和侍卫渐行渐远,柳随风失魂落魄,街市里的热闹又添了几分闲话可谈,他无力追赶,也无力与押送他的提刀武夫相抗,一步步往前走。


    楚逍抱着林汐之坐在马车里,自己与她说话,“我第一次见你时,便不知为何想再见一次……后来我发现我的王妃是你,我又害怕……又高兴……”


    他轻抚她的头发,将她沉睡的脸贴在自己身上,“他说……他能治好你,条件是我离开,可你为何回来……我不是有意要你伤心的……我本想着……”


    他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滑落,抱着她的手怕捏疼了她,绷紧发颤。


    ……


    楚勋于房中冷脸对着张家小姐,“你我是什么缘由成的亲,你可知晓?”


    “殿下,妾身不知,只知父母之命……”


    楚勋起身走向她,反手掀起大红盖头,“张以月,我光明正大告诉你,你若是替你爹来我府里办事的,那你已经败了。”


    张以月不知其中事由,她只知自己生来不过是嫁了便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要紧。


    “殿下,妾身心无所求。”


    她垂眸低头,没有看楚勋,眼里是自己鲜红的嫁衣,她又想了想,道:“殿下若觉得勉强,便只给妾身一口饭吃吧。”


    “罢了,你睡吧。”楚勋开门离去,留下张以月独坐房中。


    张家随嫁的婢女晚晴在门外守着,狠狠睨向楚勋的背影,“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她踏入房中,脸上挂了一副关切,“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呀?”


    “无碍,本就没有感情,他心里没我……也怪我寡水一碗,不够吸引男人。”


    ……


    楚逍抱着林汐之进门,柳随风远远看见,跑着跟上,留宿多日,侍卫不曾拦他。


    “誉王殿下,你先让我看看,耽误不得!”他看见林汐之的手往下垂着,脖颈后仰,暗觉不妙。


    楚逍霎时停下,抱着林汐之转过身去,“什么意思?”


    柳随风看见他哭红的眼睛,更断定了自己的判断,“你也感觉到了,她这次不对劲是不是?”


    他抓起林汐之的手,三指压在她的腕脉上,林汐之的脉搏已虚弱无力,他亦克制,要自己冷静。


    “我要带她走。”他抬眼只有决绝,态度是宁死不容抗拒。


    楚逍眼底一片猩红,“去哪里?”声音似卡在喉咙里,吐出只剩气息。


    柳随风环顾归棠院的屋宇庭园,奢华却盖不住枯寂,低头垂首的下人站在各处,他阴戾含笑,“去能救她的地方。”快感来自于战胜感,压过了他方才还有的愧疚。


    楚逍看他半晌,将林汐之托起抱紧,低下头在她耳边悄声道:“早些回来。”他细看了她一眼,往前走去。


    林汐之乌发垂落,软软躺在他的手臂上,他能感觉到她轻软的呼吸。


    “她若有闪失,我即便踏平九州十六国,也会抓到你,将你五马分尸。”


    柳随风将林汐之接到自己怀里,廊下宫灯在风里轻转,他和煦的笑颜重现,干净得如同白日无云的天。


    “殿下放心,我们会好好活着。”


    他转身离去,从鬼羯手里要来了马车,府中有婢女奔出,送上了衣物,楚逍跟到门外,鬼羯退开一旁,低头静默,在马车奔离消失的一瞬,楚逍拔了鬼羯的刀。


    手腕翻转,身侧划出一轮圆月,他欲要往大门上劈去,刀锋落下时,却停住,无济于事,无能为力,他拖刀回府,走进园子里,又随意松了手,任那刀落在地上,不管不顾。


    鬼羯拾起刀,快步跟上,凤儿从后院出来,没看见林汐之,正要去问,鬼羯将她拉住,退开一边。


    楚逍房门关上,他才开口,“柳随风带走了林汐之。”


    “什么?!”凤儿不敢相信,“王妃才回来多久?主上怎会……”


    “不知,我正打算进门,便看见柳随风抱了王妃出来,没听见,也没看见。”


    二人望向寝殿房中灯火,须臾过后,里面传来瓶碎石裂,桌椅翻倒的声音。


    凤儿欲去查看,鬼羯连忙阻她,“让他静静。”


    “可是……”


    “他要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没用的。”


    ……


    丰城地处偏南,春暖花开,鸟语伴着流水,林汐之捧起一汪泉流饮下,“真甜。”


    “之儿当心滑脚。”柳随风上前扶她,小心看着她脚下生了青苔的石头。


    “多谢,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呀?”


    “快了,已到丰城地界了。”


    柳随风得偿所愿,哄骗林汐之是楚逍让他带她快些离开的,行李物件都没来得及带。


    桃花流水,小桥一头,只有一家,二层小屋,满山桃花,“看,那便是我家。”


    林汐之与他站在山坡上远眺,“哦!看见了,好别致,没人住吗?”


    柳随风回头一笑,“有猫。”


    炽燎落在楚逍身上,半大的小猫跟着爬上了床,楚逍翻了个身,林汐之的斗篷放在他枕边,他抓在手里揉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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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羯进门毫不留情,“砰”地一声推开,急道:“主上,您醒醒,孟怀清欲提二殿下去调查瘟疫之事,沈大人都来了好几次了。”


    “你何时变得如此聒噪的?”楚逍将那白狐斗篷盖在脸上,转过来平躺着。


    凤儿跟着进屋,“主上,颜大人来了,想见你。”


    “你说我睡了。”


    凤儿着急懊恼,“主上,所有人都知道,柳医师带走了王妃,你便终日躺着,朝堂也就罢了,芙沁居您也不管了,娘娘的污名如何洗清?”


    “我不躺着,也不能如何。”


    鬼羯拦住了还要说话的凤儿,道:“属下告退。”


    他拉着凤儿出门,命侍卫将房门关上,“你冷静一下。”


    “如何冷静?为了一个女子,他都成什么模样了?多年的筹谋,就这么弃了吗?”


    “未必。”


    “你说什么?”


    沈均坐在厅堂里打着瞌睡,凤儿回来禀告,说的是楚逍不肯挪窝……


    “哎呀……”沈均挠了头,“满京城都知道他相思成疾了,岳父大人都没如此食不下咽,他就不能有点儿出息吗?”


    “属下无能为力。”凤儿望向门外,鬼羯靠在门边,侧耳听着厅内动静,她叹了口气,问道:“侯爷……如何?”


    颜崇安从院子里赏花回来,摘了朵桃花捏在指尖转动,“侯爷就想知道之儿何时回来,芸儿日日喊着要找他算帐呢。”


    他撇了一眼鬼羯,跨进屋里,寻了个椅子坐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鬼心思没告诉我们?之儿怎会私奔呢?”


    鬼羯进屋提起瓷壶给他倒了茶,“属下不知,但,有些事情,还需有劳二位大人。”


    沈均和颜崇安相视一眼,垂眸各自思量,凤儿始终不安焦灼,拜道:“属下还有活儿未干完,先行告退,二位大人可自便。”


    归棠院桃花灵气随风入室,楚逍扯开盖在脸上的斗篷,握在手里,身旁钻着好几只猫儿,他随手抓了一只,捏着后颈拎起,“她怎么还不回来?到底去哪儿了?”


    白猫跳到他身上,重重一倒,砸在他胸口处,翻起肚皮咕噜咕噜地响,楚逍放下小猫,揉她的肚皮,望向墙上一方日光,“应是差不多了才对。”


    一场婚事,伤了楚逍的心肝,却没有给楚勋带来多少好处,张巳邈仗着祖上庇佑与孟怀清的面子,得了个暂且囚禁,丰城忽起时疫,人心惶惶,孟怀清奏报朝廷,请的是楚勋复位出巡的命。


    颜崇安押回的“水鬼”宁死不愿招供,但看身上有大梁图腾,事情便归罪给了大梁人。


    楚胤寒不肯下旨,早朝大殿里人人看着风向,孟怀清手里有上官家给的权力,多是同意楚勋复位的。


    沈均扶着官帽迟迟赶到,通传进门后他手忙脚乱跪在殿中,“陛下赎罪,夫人有孕,家中事多,来迟了些,那什么,启禀陛下,九殿下先前赈灾有功,未求什么恩赏,深得民心,经验比二殿下充足,微臣以为……”


    孟怀清不想听他说下去,斥道:“沈大人莫以权谋私,人人皆知林家小姐跟了个游医私奔,楚逍一蹶不振,终日看花饮酒,贪睡逗猫,如何担得大任?!”


    颜崇安上前一拜,“孟大人莫不是听差了?之儿是随柳医师前去治病,一身毒血也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又哪里来的私奔一说,狼子野心造谣生事的可不少,孟督抚要当心为人诱导了。”


    “你们都是一家的,何患无辞?!”


    沈均一笑,“孟大人,要说一家,亲疏远近……”他望向楚胤寒,没再说下去。


    楚胤寒知晓他是何意,“君臣本就是一家!沈卿有理!”


    颜崇安随着得意一笑,“一家人,办事更是要尽心些。”


    孟怀清暗自记下,官袍衣袖里攥紧了拳头。


    ……


    林汐之不知丰城城内已瘟疫横行,她跟着柳随风漫步桃源花色中,抱了只金黄的长绒猫儿,怪道:“这猫儿有些眼熟?”


    再接着,她更奇了些,“随风,我们是从哪里回来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