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鸠占鹊巢

    “王妃请坐。”


    庄忆瑶将她带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收起搁置一旁的书卷。


    林汐之靠到窗边,望向窗外,小院子里的石灯颤着光,她欢喜道:“你这小路上的几盏石灯真别致。”


    庄忆瑶与她对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微有羞怯,“那是……我让几个下人从家里搬回来的,我爹骂我半天呢。”


    “庄大人经常骂你吗?”


    “也不是,只是爹爹是对我寄予厚望,对自己也寄予厚望……我知晓的……”


    林汐之默默点头,望向天边星月,“也不知我爹如何了,今日有人问,我才想起来。”


    庄忆瑶细思那日宴席情状,犹觉怪异,“王妃与三殿下似乎关系很好?”


    “嗯?一般吧,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也不是不认识,就是不记得了,他是我那个未婚夫的哥哥。”


    “未婚……他真的也是皇子?”


    “是啊,他是三殿下,不过我也不太记得。”


    庄忆瑶不大明白,楚逍看林汐之时的模样,倒不像是这样的关系,她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王妃……为何会不记得了呢?”


    林汐之转过脸来,看着庄忆瑶仙灵般的脸,苦想了片刻,丧气道:“我忘了我为何忘了,他们说我身上有毒,但我的血能解毒。”


    “那……王妃还记得什么?”


    林汐之一一细数这几日的事情,皆有些模糊不清,她已不记得楚逍是何模样。


    “都不太记得……”


    庄忆瑶目光游离在林汐之身后一方花几上,桃枝是日里她亲手采回,柳随风的笑颜似缕春风拂起她的思绪,她起身走到林汐之身边,拉起她的手,“王妃,你怀疑过柳医师吗?”


    柳随风与庄文彧在几具尸体旁正商榷不下,铜盆“叮当”几声,水中落入几把刀具,两人各执己见,不肯让步。


    “那猫不过是巧合路过罢了,况且生得一样的猫多了去了,柳医师还是实际一些好。”


    “庄师傅定是没见过,枝昱的驯兽师那是可通万物之灵。”


    “我们现在讲的是大启!”


    “大启也有枝昱国人往来贸易,丰城本就依赖海商,不无可能。”


    庄文彧长叹一声,“丰城已月余不曾有过外人来啦!百姓都要饿死啦!”


    柳随风一笑,“呦,那你们城主府是吃了多少人的命?”


    庄文彧怔住,手中蹭了些血,他本想擦拭,却左右找不着帕子。


    “怎么样?我没错怪你们吧?”柳随风从一佛龛旁拿了帕子递给他。


    他接过道了谢,将手擦干净,“走吧,我们看看怎么做。”


    “先找会舞龙的来,驱邪避灾,自然要一场‘法事’。”“法事”二字他拖长了音调,转身步入府衙不大方正的院子里,自一侧寻了跟廷杖,竖起在地上敲了敲,“嗯,挺好的。”


    庄文彧出来一看,“你要这个做什么?”


    “大启律法,一招制敌。”柳随风得意一笑,带着廷杖走出门去,“我去接女主子,这能防一防小贼!”


    沿街踏过无人清扫的道路,商铺许久不开,三五灯笼落在地上,随风打滚,柳随风拾起一盏,抛起,廷杖抡了半圈,打到一旁,“该热闹起来了。”


    林汐之自庄忆瑶房中出来,满满皆是歉意,“对不住啊庄小姐,我也不知道……”


    “无妨。”庄忆瑶牵了她的手,紧紧握住,“王妃小心些。”


    林汐之不知要小心什么,但总归是关心的话,她点头称好,出门跟柳随风离开。


    “庄小姐与吴悔自幼相识,钟情彼此,虽得偿所愿,却想让我向楚粼为庄大人求情,可楚粼走了,这可怎么办呢?”


    柳随风驻足细想,廷杖拖在一旁,“那便只能回京述职再求。”


    “嗯……只能如此了,我们一同回去,想来我爹爹也至少能说句话吧?”林汐之听见声响,往他身后看,“你拖着这棍子做什么?”


    柳随风没留心听他说话,心思在别处,走着走着忽有大悟,“嚯!怪不得交给我,逼着我非得回去?!”


    “什么?”


    “没什么,这棍子没用了……姓楚的诡计太多,你要当心。”


    “哦……”林汐之茫然点头。


    城中舞龙的师傅丰城只有一家,老师傅已在“瘟疫”中去世,接任的是老师傅的儿子陆坚,庄文彧见到他时,他正在捡拾龙头上的掉落的珠子。


    “陆师傅。”


    陆坚抬头起身,望见院门外庄文彧脸色比雨天阴沉,石砌的院墙低矮,只到他肩线,陆坚找来一个木桶,将几个珠子放进桶里,前去开门,“什么风啊,庄大人也来了。”


    “陆师傅多心了,我不过是送逝者一程的小差。”


    陆坚“切”了一声,“鬼差吗?今日来寻我了?”他开了门,回到龙头旁,拿起珠子,继续用铁丝将珠子钳在龙须处。


    “先前若有如此能人在侧,定不会让令尊蒙受冤屈。”庄文彧走近院中,寥落几根柴火堆在墙边,边角处,一颗金珠借了一丝灯火的光。


    他上前拾起,丢进了陆坚身旁的木桶中,陆坚听见一声脆响,手中动作停住,他望向墙外另一家,那里的灯已不会再亮起,只剩低矮的屋檐在月色中勉强勾出自己的轮廓。


    “你到底来做什么?有事直说。”


    庄文彧蹙眉憋气,“有……猫妖。”


    “上次说瘟疫,还说是我老爹惹回来的,如今有菩萨解毒了,又说有猫妖?你们这些官府之人当我们是戏猴吗?”陆坚将一根龙须捏好,起身拍了拍手里的灰,往屋里走,“大人请回吧,就算有猫妖,草民也做不了什么,只有我爹会做这法事。”


    “令尊当时身子不适,亦为丰城百姓舞龙祈福,仙逝之时,满城老少亦夹道相送,陆师傅当真不承令尊遗愿?”


    “我爹的遗愿,便是我好好过日子,你们少抬我上架。”


    庄文彧垂首难言,当初误以为是瘟疫,请了陆之鸣舞龙做法,哪知他亦染了毒症,小病成了大病,最后不治而亡,陆坚不愿,他亦不知如何再说,庄文远有错在先,他姓庄,亦觉羞耻。


    “那我再想个办法,叨扰了,对不住。”


    陆坚低头叹气,“站住!”他推开房门,不大的房子右侧是床,左侧往里拐角是灶台,中间一方桌案,四把自己造的椅子已磨的光滑细腻,他拖开一张,道:“坐会儿,细说。”


    庄文彧面露喜色,快快进了屋,“多谢陆师傅。”


    “别谢得太早,我只让你细说,还没答应你呢。”他从灶上提来一壶茶水,倒在碗中,放到庄文彧面前,“来,这是我的血汗,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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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要喝完。”


    “好,多谢。”庄文彧端起碗来。


    陆坚按住他,“烫,比我火气大,你当心。”


    庄文彧看了看冒热气的茶水,“好,我先与你细说,但愿这火气能消减下来。”


    陆坚啐了一下,将壶放在桌上,看着桌面。


    庄文彧放下茶碗,双手落在膝上,“几个富商家里暴毙的人都是不曾离过府宅的姨娘,下人,据说发现尸体前,都是一只金黄的大狸带的路。”


    “黄狸能做什么?那玩意儿就爱吃罢了,你们破不了案,怪一只猫?”


    “我也想过,可未必太巧合?”


    “你想要我做什么?”


    “柳医师说,假意做个法事,将猫妖一事散布出去。”


    “柳医师?”


    “就是住在城外桃林里的云游医者,他恰好回来了。”


    “恰好?”


    陆坚抬眼望向庄文彧,两人目光相遇,皆蹙眉转开,山间虫鸣随风而至,灌入房中。


    林汐之捋了头发,小心走着山路,柳随风提了一盏灯笼,照在她脚边,“之儿当心些。”


    “多谢。”林汐之提起裙摆,踏上横跨溪流的木桥,咚咚响声与水声交叠,和着虫鸣灌开漫山寂静。


    “随风,我们几时能回雍京?”林汐之穿过桃林,脚下润入泥石的花瓣,粘在她的鞋上,于她进门的一瞬,落在门边。


    柳随风无奈一笑,推开挡路的几捆柴火,拍了拍手上碎屑,“快了,只是你得帮个忙。”


    “帮什么忙?”


    “捉妖。”


    “主上,只有两只。”楚逍拾起断木,扔进火里,火星跃起,消散,鬼羯提了两只野鸡,扔在一边。


    “够了。”楚逍满眼幻像,昏昏沉沉,起身拎起,往河边走,“我去弄,你歇会儿吧,当心妖怪。”


    鬼羯看了他半晌,那背影消失在林子暗处,他才应道:“是。”


    血皆同色,入水化开,再冲淡反卷,便消失无踪,楚逍将野鸡洗净,身后有三五脚步,踏过枝叶朝他走来。


    他用石头砌了个窝,将两只拔了毛的野鸡放在里面,任水流冲刷,猩红一丝一缕淌在流水中,画出了水流的脉络。


    铁骑穿破月色,指向他后脑经脉,他拾起几枚石子,翻身侧仰,指间石子与柔风几声唱和,击穿刚生的嫩叶。


    他半眯了眼,耳中哭丧声夹杂着水流声,他有些混沌头昏,月色蒙了雾,飘洒而下,他微微偏头,静静看着洞黑的密林。


    “出来吧,就算躲着也是打不过的,出来还能要点面儿。”


    三五黑影自不远处树上落下,楚逍笑了一下,“吓得爬树上?猴儿吗?有些不大可爱了。”


    “你到底是谁?!”一蒙着布料的声音传来,竭力宣扬的恼火显示了他的慌张。


    “你猜啊,武力不行,那总要有点儿脑力。”


    “缙王殿下为何不潜心修行,你回来,小的便不得不杀生破戒了!”


    “那这便是你我该渡的劫。”


    流水撞落了一块楚逍方才砌高的河石,水流似更急了些,虫鸣吟唱,薄雾随风飘散。


    黑影靠近了些,露出脸面,是雍京几个乞儿,“尊主,缙王殿下如今鸠占鹊巢,您要去哪里?!”


    “好了,又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