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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妈,我把小玉带回来了。”


    濮怀玉站在玄关,余光里孔凝珂特意往旁边挪了四五步,然后做了个blingbling展示的动作。


    她对两个老人轻轻点头致意。


    老奶奶正把点心端到茶几上,老爷爷扶了一下眼镜框,从报纸中间抬起头。


    传统的家庭,配上传统的分工。濮怀玉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动,再略有些神经质地压下。她仍站在需要被审视的位置,现在还不是自来熟上前帮忙的时候。


    “站在那里干什么?小玉,这是自己家。”


    奶奶对她招手,“现在的小朋友都喜欢吃零食,奶奶做了饼干,你看看好不好吃。”


    “好。”濮怀玉走到桌边,拾起一枚咀嚼,口齿稍显不清,“这段时间需要叨扰两位,您要是有活需要人干,叫我就行。比如把这盘好吃的饼干端到大家都能够得到的地方。”


    奶奶笑道:“真是的,说话怎么跟个外人似的,文绉绉的。我记得小韫提起过,小玉在学校学的是——”


    “计算机。”


    濮怀玉循声望去,老头报纸一抖,连同刚刚抢答的嘴一起遮住,大半张脸看不见。


    “对啊,小玉学的是电脑。”奶奶连忙表示赞同,看向濮怀玉已经长大的脸,怔住了,下一秒开始抹起眼泪。


    她懊悔道:“我就应该在家里带你,寸步不离地看着你……”


    “奶奶,都是意外。”濮怀玉抽纸给她,轻拍她皱缩的脊背,微微弯下腰安慰着身形矮小的老人,“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现在。”


    她的声音有股让人镇静的魔力,就好像听者能从她绝不动摇的心脏汲取些许能量。


    “好孩子。”奶奶借着她的手擦眼泪,“那个把你养大的孩子呢?怎么没看见她?”


    濮怀玉睫毛轻颤,刚想委婉表达濮曼吟有自己的安排,沙发上的老人哼了一声:“琼英,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好关心的。”


    系统心道不妙,濮怀玉要炸了。


    果不其然。她不悦地转过头:“您错了,姐姐是养我的人,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爷爷把报纸摇得哗哗响,从喉咙里憋出粗砺的喘气声:“看看,半路认回来的孩子就是这德性,还不如不认!”


    “爸!”孔曜霖率先不满出声,“您这样不仅寒小玉的心,也寒我这个长子的心!”


    庄韫也跟不高兴,按理说她至少会发出些许声音,但她咬紧牙关没说话。


    孔家和庄家都是大家族,不同的是,孔曜霖是受父亲器重、母亲疼爱的长子,经常被要求回老宅陪伴左右,庄韫则是从小所受关爱平平,因而向事业、向另组建的小家庭索取人生价值。


    奶奶一连拍了好几下桌子:“老头子,我看你真是糊涂了!没有孔老爷子,也没有曜霖这个孔先生,小韫这个庄女士、孔夫人,只有那姑娘傻,把小玉当宝贝!你越老越不清醒!”


    老头固执得很,身体背过众人,扯着老嗓子大喊:“谁知道那姑娘怎么冒出来的,如果她就是人贩子,你们以后都会感谢我,估计恨不得我现在更狠点!”


    他声音一大,几乎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大家长的威信纵使让孔老爷子的发怒和偏见毫无理由,也会短暂地掐断周围人的反驳。


    但濮怀玉不被包含在内,她冷笑两声:“您要是想发狠,对别人狠去,不用对养我长大的姐姐狠。没有她,我早就死在巷子里——高烧而死。”


    在众人的目光下,濮怀玉后退到门口。


    没有人替濮曼吟说话,就等于没有人为她说话。所以,她戒备地看着他们:“反正我有手有脚。再见。”


    毫无留念之情,濮怀玉用力推开门。进门不满十分钟,她就要拂袖离开。


    庄韫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抱住决绝得让人害怕的女孩:“小玉——!你不能走!妈妈不许你走!”紧随其后的孔凝珂不小心被自己绊倒,干脆抱住濮怀玉的腿。


    濮怀玉神经一抽,想要弯下腰把她扶起,硬生生克制住这股冲动,冷冷地扭过头。


    孔曜霖也不顾风度,急忙拦在人面前,反复做着平复心情的动作:“我们不要冲动。别冲动。”


    奶奶狠狠瞪一眼沙发上的老头,赶到孙女面前,急得要跺脚。


    “小玉,别管他。他不知道感恩,奶奶知道。”奶奶对着濮怀玉颤颤巍巍伸出自己干枯的手,把一个翡翠手镯塞到她手里,“就算你姐姐不在,奶奶也记着她的好。奶奶本来还给她准备了见面礼,大师开过光的。等过完年,你帮奶奶交给她,好不好?”


    濮怀玉沉默许久,握住了手镯。“奶奶,谢谢你惦记姐姐。”


    她轻声道谢,一把将孔凝珂从地上捞起,再拍两下庄韫的肩膀,最终扶住了奶奶。


    “您一大把年纪还因为我生气,晚辈实在对不住。”


    “奶奶是因为那个坏老头生气。你是懂感恩的好孩子,那姑娘也是好孩子。”


    风波暂时平息,濮怀玉本来准备参观安排的卧室,却被孔凝珂拽住手臂,听她哭闹着:“我的床好大,一块儿睡嘛。我一个人害怕。”


    濮怀玉没有戳穿她的谎言,答应下来。


    后来的几天,濮怀玉陆陆续续听到客厅来了其他人,是孔曜霖的弟弟妹妹们,各自带着一大家子。


    “他们都住在后面,最好也是楼上,跟我们的活动范围没关系,就当看不见。”孔凝珂带着她躲在楼梯旁偷窥,“他们跟妈妈那边的亲戚是不一样的路子,但都很讨厌。”


    后来,濮怀玉明白他们是哪种讨厌——是冷漠,毕竟他们讨好的对象只有孔老先生,连带着他久居深宅的老夫人一同谄媚。


    所以,孔老先生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他们正常以待孔凝珂,却对濮怀玉的存在有所异议。


    濮怀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孔曜霖,她在手机上默默打字,最后全部删除。


    据系统所言,濮曼吟现在很开心。樊雁舟的父母对她很好,甚至背着樊雁舟向她分享了儿子小时候的糗事,用其乐融融形容都有些不足够——濮曼吟甚至有些热泪盈眶。


    因此,打扰幸福生活的坏事在此刻不被允许。


    但孔凝珂告诉了父亲,孔曜霖便单独找到濮怀玉。和盲从的其他孩子不同,因为有足够的爱来滋养,他让濮怀玉不要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


    “不仅你会努力,爸爸也会努力。”孔曜霖耐心告诉她,“我会让爷爷改变对你的印象,我们的小玉值得更好的对待。”


    他是个不错的父亲,尽管认亲后濮怀玉跟庄韫交流得更多,但她可以感受得到。


    可濮怀玉说:“爸爸,我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你也不要因为我和爷爷吵架。”


    “这怎么行呢?而且,这不是吵架……”


    “为什么不行,要是看见您因为我和爷爷闹翻,我会很愧疚。”濮怀玉安慰地拍他的肩膀,“爷爷年纪大了,观念很难改变。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濮怀玉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并不需要孔老先生勉为其难的认可。


    更何况,如果她在乎别人的看法,早就选择一蹶不振了。人的精力很有限,她只在乎自己应该在乎的人。


    年夜饭在会客厅,很是丰盛,摆了一桌又一桌。不断有人围聚在孔老先生身边,不管他摆出何种脸色,都好像很高兴似的,有如没有情绪的假人。


    和其他孩子不同,孔曜霖是被孔老爷子主动叫过去的。濮怀玉并不关心他们在聊什么,吃着开胃菜,和孔凝珂闲聊,回应着庄韫的关心,等待正餐开始。


    一个青年来到餐桌边,昂起头:“濮怀玉,老先生让你去一趟。”


    她面不改色喝一口温水:“我对你没有印象,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吗。”


    庄韫也对老头子心怀怨气,拿了块小蛋糕放到濮怀玉面前,顺了顺她耳边的头发:“吃了这个,等会儿吃得下吧?正式开始还得过一阵子呢。”


    “吃得下。”忽视旁边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濮怀玉直接一口吃完,“酸酸的,感觉能吃的更多。”


    青年气急离去。


    稍后,孔曜霖尴尬地扶上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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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玉的椅背:“小玉,跟爷爷说会儿话好不好?”


    她缓慢起身,淡淡道:“就当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


    老头待会儿坐主桌,和他们同一桌,现在众星捧月着,撑着拐杖坐在高背椅上,还在室内戴上了复古的报童帽,就差叼个烟斗斜着眼看人。


    青年挨着老头站,讽刺道:“这不是请过来了?刚才还一步都不愿意挪,连庄女士都像吃错药。看来不过是狐假虎威。”


    孔曜霖刚要说话,濮怀玉开口:“既然我是狐狸,请问你,假的是那只老虎的威风?”


    “当然是孔老——”


    “谢谢你说我爸是老虎。”濮怀玉笑了笑,“老虎的孩子可不是狐狸,爸爸是大老虎,我就是小老虎。你没学过生物吗?”


    大老虎和小老虎的话术让孔曜霖忍不住笑了,紧接着立马收敛,故作镇静。


    青年肠子差点气打结:“你——”


    “还有,什么叫‘庄女士吃错药’?我看,你和你父母要么都欠教养,要么嘴巴和屁股都安反了,臭气熏天。”濮怀玉瞥向一言不发的老爷子,语速飞快但不影响吐字,让青年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一个晚辈敢随便诋毁长辈,拿着鸡毛当令箭,别人觉得威风,我倒觉得是家门不幸。狐假虎威还给你。”


    “爷爷!她这么说孙儿,你可千万要帮我做主啊!”


    系统忍不住挠头:“我记得我不负责宅斗单元啊。”


    濮怀玉差点笑出声:“搁这里搞封建社会,真幽默。”


    孔老爷子没回答,对准备求情的孔曜霖压了压手腕,转向濮怀玉:“你自己觉得,你应该被怎么处理?”


    “处理?”女孩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但她也只是挑了一下眉,“怎么,要杀了我吗?”


    包括青年在内,都觉得在法治社会的背景下,濮怀玉的回答未免太过极端。


    孔老爷子也很意外,但他很感兴趣:“你才十八岁,知道死是什么吗?”


    濮怀玉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


    这群人娴熟运用让人社会性死亡的手段,却对生理意义上的死亡避之不及,就好像他们所有的排挤和恃强凌弱至少相对于这种死亡绝对无害。


    她很看不起。


    就这一眼,孔老爷子便已经知道,这个面色沉静,却能够在三言两语中判断出不可为伍之人、进而果断脱离的女孩百分百认真,或许已经在鱼龙混杂的底层社会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死。


    所以下一秒,他的脸色猛地一变,拿起拐杖对着她:“知道还不珍惜生命,随便拿死不死的开玩笑!回你的位置吃饭去!”


    濮怀玉果断扭头,因为祖孙俩关系算不上好,连声招呼也没打。


    她一走,孔老爷子用拐杖戳一下青年的膝盖,对方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和刚才闹着玩的询问不同,孔老爷子冷声道:“你是该修身养性了,过了大年初一就跟你爸爸妈妈打道回府,什么时候没有这股见风使舵的劲儿,再回来过年。”


    青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另一边,系统道:“那男的和他爸妈都被打入冷宫了。”


    “这里毕竟不是宫斗文,我不想再听到这么封建的词。”


    吃完年夜饭,餐桌上的人几乎都去看烟花跨年了。


    “你要回卧室吗?”孔凝珂和她说悄悄话,“也带我一个。”


    濮怀玉不置可否,脚步先行。


    看过烟花,孔老爷子终于把所有人打发回房间,得空和妻子说两句话。


    “琼英啊。”


    奶奶没好气:“干什么?我还没有骂你发神经呢。”


    “你别生气,先听我说。”孔老爷子很有兴致,拉住她,语气比起白天不止缓和了十分,说是百分都有,“这个濮家小玉,不仅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还有我年轻时的风范,有血性,还有一身的反骨。”


    奶奶还是没有好脸色给他:“现在是孔家的小玉。老孔,我告诉你,不止小玉跑路我要狠狠叫好,我自己刚刚也想走。”


    “琼英,给我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