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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概是濮怀玉过得最清闲的一个寒假。两个老人居住的深宅,设施同样一应俱全。孔凝珂带濮怀玉四处逛,这边打会儿高尔夫,那边悠闲地看会儿电影。


    “你要是觉得无聊,反正年都过完了。”


    孔凝珂靠在沙发上吃甜点,大屏幕上是富有张力的cult片,“我们可以坐飞机,去更温暖的地方过冬。”


    濮怀玉婉拒了她。


    “这个时间点,我想陪在家人身边。”她专心看着电影,手边是一杯喝了三分之二的热巧克力,“小珂,你和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都是我的亲人。”


    理所当然到像是在说“亲人就要在一起”。


    孔凝珂一愣,转而笑眯了眼:“你愿意认下我们,真的太好了。”


    “不是早就认下来了吗。”


    “我是说,真的把我们当作家人。”孔凝珂看向她的侧脸,“小玉,我总是有点担心。”


    濮怀玉没有正面和她对视,淡然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饭桌上,如今老两口基本都和年轻力壮的一家四口一块儿吃饭,毕竟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他们迟早要回去。


    奶奶随口问起:“小玉,平时你都拿假期干什么?国内还有哪些地方没玩过?”


    濮怀玉没去过的地方可多了,应该问她去哪里旅游过才对。


    “一般都拿来打工。”鲜美的菌汤让濮怀玉由衷呼出一口温暖的气息,“叔叔婶婶在h市,离开他们后我就一直待在B市,没出去过。”


    她香喷喷地吃着饭,也能让往常很挑食的孔凝珂多挑几筷子,无所谓地说起感受:“B市就挺大的,外围跟中心完全不一样,像进城。我还真没什么去其他地方旅游的意向。”


    餐桌上窸窸窣窣的吃饭声消失了。濮怀玉用公筷给庄韫夹了块排骨,再给自己来一块,痛快地啃起肉。


    系统声音颤抖:“你、你……你刚刚是标准的美强惨发言!浑然天成的气质!”


    “惨吗?”濮怀玉终于抬起头,在许多道心痛的目光中后知后觉,“在他们看来,好像确实有点。”


    濮怀玉能讲出口,就说明她不认同自己很惨。多少年轻人来B市打拼,她说自己“走不出B市”,甚至能算一种凡尔赛。


    虽然抱怨需要再过一次高三,但这段和女主角“培养感情”的时光无疑有B市下限极高的教育水平作支撑,更不用说系统贴心地帮她省略了在h市老家被人贩子叔婶虐待的日子,因为不重要——很痛苦,但“不重要”。


    她得说点什么。


    “我现在不需要四处打工了。”濮怀玉咧开嘴,“因为我有很多大大的红包。”


    截止现在,爷爷奶奶、妈妈、爸爸,甚至还有孔凝珂这个需要她照料的妹妹,有一个算一个,恨不得她马上拿着红包外出挥霍,做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


    濮怀玉准备把这一大笔钱锁起来,她一分都不会花。


    “你和Cecilia认识就是因为打工。”孔凝珂一脸难过,“Cecilia说,当时你跟她一起摇奶茶,店长太黑心,你帮她要了工资,整个人像在发光。”


    妹妹啊,别再给我加美强惨滤镜。濮怀玉在心里龇了一下牙,给她夹一块大虾堵住嘴:“可能是我因为当时是夏天,我流了很多汗,然后反光了。”


    庄韫破涕为笑:“真是的,贫嘴也像年轻时的曜霖。”


    孔凝珂不同意:“妈妈,小玉才不贫嘴!她只是有点反差萌!小玉总体是很冷酷、很帅的那种!她甚至能扛起我!”


    系统:“你妹妹好像是你的公公。”


    “少看点同人文,我们是原创区。”濮怀玉义正言辞。


    不过,经过姐妹两人打岔,餐桌上的气氛缓和很多。庄韫和孔曜霖都喝了点酒,不知不觉聊起大女儿小时候的事情。自从她走失,那些平平无奇的小事变的更加深刻,深刻到他们隔一段时间就会集中想起,然后抱头痛哭。


    “什么?小玉小时候还会这样吗?”


    庄韫指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因为酒精有些飘飘然:“小珂,我早就想——说你了,不要没大没小,要叫姐姐。”


    “好——姐姐就姐姐。”


    这一刻,轮到濮怀玉搁下碗筷,静静地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画中人。触手可及,却只有画外的人知道有多不真实。


    不止是现在,自庄韫流着泪说“我是你的妈妈”开始,濮怀玉对他们说起的幼年轶事从未产生任何感觉。他们口中咿呀学步的小女孩,不在这张餐桌旁,不在这座房子里,更不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她突然说。


    系统被吓了一跳,像是被突兀地打破第三面墙:“他们当然是!在这个世界,‘濮怀玉’这个人就是为你准备的。”


    “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小珂也不是我的妹妹。不是你说是就是的。”


    濮怀玉依旧自顾自说着,条理清晰,“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现在谈论的人,我也没有经历过他们的事,本身我就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生过。我都没经历过被拐卖、被虐待、被迫打黑工的那段日子。”


    她所经历过的、唯一的亲缘关系是濮曼吟给予的,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生起点是那条充斥着雨腥味的小巷。“他们都是‘那个’濮怀玉的亲人,不是‘这个’的。”


    亲缘关系与其说是一种静态的状态,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流动的体验。


    系统急了:“宿主,换一个角度,没有我的失误,你应该是一个恶毒千金。是你创造了这个世界特有的‘濮怀玉’。”


    它没想到濮怀玉竟然怀疑起自己的存在,这很危险,毕竟系统入职培训里明确说明,对每个宿主来说重要的首先不是回家,而是对自身存在感的确定。存在意味着真实,意味着安全感和稳定的精神。


    它试图感化濮怀玉:“那你为什么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小珂这么好,这么配合?其实你心底已经认同了他们亲人的身份,只是你不知道。”


    自始至终,濮怀玉只认同和濮曼吟的亲缘关系。就像她很明白,《春夜吟舟》给女主安排了一个暗恋姐姐,同时家世雄厚的忠犬弟弟是为了什么。


    她愿意配合这个设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虽然不能把他们当作亲人,但我会逗他们开心。逗人开心很容易。”


    濮怀玉看着餐桌上既伤感、又为她的归来相当欣慰的众人,“在姐姐的问题上我绝不会让步,但是其他时候,我会努力让他们开心,把这场角色扮演做好。”


    他们的亲情建立在她并不存在的时光,建立在并不属于濮怀玉自己的血缘关系。


    濮怀玉很明白什么才是真实,所以她看着这群陌生但是她充满温情的人,微微笑起来:“小珂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高兴就行。”


    她只是有点想濮曼吟。


    作为最迟离开孔家老宅的小家庭,孔老爷子挨个嘱托了好长一段话,握着小辈的手用力到发抖,像是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倔老头终于掉了眼泪:“我已经很老了,还能等到你回来,属于老天有眼。”


    濮怀玉轻拍他苍老的手以示安慰:“老天爷肯定不会薄待您,让您抱憾终身的。”


    “奶奶,爷爷,我们走了。”


    距离开学没几天,黎晗来找两个人玩,消遣完仅剩的日子。


    和濮曼吟的见面被一拖再拖,道歉的变成了她,反而是濮怀玉善解人意地不断说着“没关系”“我应该给姐姐更多空间,就像姐姐给我一样”。


    系统:“你说的是真话吗?我不信。”


    “半真半假吧。”濮怀玉知道,太过沉重的占有欲要不得,“姐姐现在跟樊雁舟蜜里调油,享受一下温柔乡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系统有眼睛,它的眼神会明显向旁边倾斜。


    濮怀玉很大度,另一边的樊雁舟可是知道她这个妹妹有多重要,不慌不忙松着土。


    乍一听,樊雁舟像是在为两个人考虑。


    “小玉都读大学了,还被亲生父母认回家。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富裕且有教养的成功企业家,也很爱她,你得主动给予他们更多时间。不然等他们找上门,曼曼,你会很难过的。”他搂着女朋友,言辞恳切,“而且,小玉也到了对异性感兴趣的年纪。你要是还用一样的方法对待她,会适得其反。”


    濮曼吟不紧不慢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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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他的臂弯,转眼间就对亲密行为表示明显的抗拒:“雁舟,我做出的决定,我的心能给出合适的理由。你好像很执着于给我一种‘小玉在主动疏远我’的错觉。”


    偶尔一两次还能接受,前脚濮怀玉还在发分享日常的消息,后脚樊雁舟就开始吟唱陈词滥调,濮曼吟难免反应大。


    离开樊雁舟父母的视线,濮曼吟的封印已经解除,抬手就是一下。“你有我清楚小玉怎么教育?你有我了解她吗?”


    樊雁舟捂着脸,不得不宣告松土失败:“肯定没有。”


    要不是濮曼吟脑袋比以前清醒很多,系统真的很想尖叫。它毫不怀疑,暴怒状态下的濮怀玉会对樊雁舟的项上人头感兴趣,到时候可就不是“碰拳”的程度了。


    但现在,察看过蜕变成半个男爱慕的樊雁舟,系统花了很大自制力才没有发出叫声。


    挨了濮曼吟的打,樊雁舟还要乖乖把她送回家。


    车刚掉头,他就准备把隗祯约出来喝茶。他这个好兄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复工的心比往年激烈很多,像是迫切用工作和金钱治愈受伤的心,得晚上下班后才有时间。


    夜晚一见面,双双无话。


    樊雁舟看着隗祯难看的脸色,难得从好朋友而不是自己的私事开启话题:“你一副需要看心理医生的样子。”


    “看过了。”隗祯简短回答,不愿意聊自己怎么因为濮怀玉两条短信每晚失眠到今天,“你怎么回事?濮曼吟打你了?”


    樊雁舟苦恼地扶额:“打两下算了。我让曼曼跟小玉少见面,好不容易让曼曼来过年,过完年跟她一提这事,又不愿意听了。”


    隗祯本就烦得很,做了个制止的动作:“请你别在我这里起范。”


    樊雁舟一提起濮怀玉,他就想起自己是怎么被这王八蛋害到这个地步,看他何止是一点不顺眼,“还有,雁舟,我很好奇,你真的是因为濮怀玉被认回孔家,而不是濮怀玉一出现很多事不方便做?”


    要不是不能彻底撕破脸,隗祯的话还能更血淋淋一点。


    他一烦躁,就喜欢摩挲象征着不婚主义的尾戒。除夕那夜,隗祯郁闷到心绞痛,更是差点把这个佩戴多年的小习惯扔到窗外。


    “她们怎么相处,那是她们自己的事,再不济还有孔家和庄家。”隗祯虚伪地笑,逼迫自己冷静,语调跟着温柔下来,“雁舟,我今天直白点,你千万别介意。你确实没有立场影响濮曼吟,跟何况还是离间一对姐妹,也不怕损自己的功德。”


    好友的不配合让樊雁舟皱起眉:“隗祯,你……”


    “你看看,你没准备从我这里获得真正的意见。”隗祯起身,优雅地整理西装外套,“上一次你能让濮曼吟失业,这一次你想拿走她唯一的拐杖。濮怀玉可不是好惹的,濮曼吟会不会跟你翻脸,我可不清楚。”


    路过樊雁舟时,隗祯悄无声息掩下眼眸中的淡淡厌恶——他怎么会交这样一个拉低他平均品位的朋友。


    “继续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雁舟,你一定会得到‘好’结果。”


    仿佛应和了隗祯的话,濮曼吟自从到家后再没有主动联系樊雁舟。


    她很忙,为工作忙碌,为即将返校的濮怀玉忙碌——濮怀玉主动提起上学期的一些夏装或是穿坏、或是变小,濮曼吟便把自己看中的款式发给她。


    开学那天,濮曼吟背着包在B大门口,时间越近心情越紧张。


    “姐姐!”


    一个黑影以足够把她扑倒在地的速度飞奔而来,濮曼吟情不自禁闭上眼。


    等待她的是一个柔和的拥抱。


    “……小玉,要是叔叔阿姨给你买了新衣服,你就穿他们买的。”


    “不是叔叔阿姨,是‘干爸干妈’。”濮怀玉松开手,话语和眼神加在一起,轻而易举抚平濮曼吟心底的不安,“我都穿,但是我会多穿姐姐买的。我没把自己当大小姐,我想当大家的普通同学,还有你的妹妹。”


    濮曼吟眼神一软,轻刮她的鼻梁:“你本来就是我的妹妹。”


    两人并排向校园内走去。


    系统恍然发现,只有站在濮曼吟身边,濮怀玉身上才不会有那种淡淡的抽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