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仍无头绪

    “儿臣适才在宴上饮酒后,便觉得尤其头晕。后来陪侍的太监说搀扶儿臣下去歇息,儿臣当时半昏半醒,也不知被他带到了何处。”


    “哪里想到醒来后……”林怀祺涕泪齐下,道,“眼前竟是一片荒唐。”


    “父皇,定是那酒有问题,让儿臣失了神智!”


    林蕴霏当然知晓他这番话绝非事实,但他能临时编出一个尚且圆得过去的话术,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


    “父皇,说不准此事确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帮腔道,“如若皇弟所言不假,那他便是被冤枉的。”


    “而宫中假使藏着胆敢设计陷害皇子的人,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自她提出异议后,不知文惠帝想到了什么,神情莫明变得高深莫测。


    经过片刻的思忖,他才启唇吩咐左右:“魏斯,你跑一趟太医署,让今夜当值的太医去瞧瞧宴上的酒,而后将结果告诉朕。”


    “魏泉,去寻贾得全过来。另外,告诉他人已经找到了,叫他通传其余妃嫔来此。”


    听见他要让所有妃嫔聚集,林蕴霏清楚不论此事结果如何,他都欲借机以儆效尤,劝诫宫妃恪守本分。


    林蕴霏不禁看向淑妃,对方脸色如常,仿佛一点不担忧太医去验酒,但也不排除她是在佯装镇定。


    然而才亲眼目睹了一个反转,林蕴霏心里突突地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位小太监撒腿去办事,屋内暂时陷入一阵微妙的安静。


    文惠帝移步坐在外屋,端的是眼不见心不烦,淑妃与一众低垂脑袋的宫女跟着去外面等候。


    林蕴霏离开里屋前,回首看了眼丽嫔。


    对方缩在床榻的一角,除了悄然哭泣,一言不发。


    等待的时间着实煎熬人的意志,林蕴霏捏着掌心,心中的紧张不比置身事中的林怀祺少。


    愈发多的人先后赶来,几乎要将此间屋子挤满。


    瞅见文惠帝阴沉的面色,她们皆不敢发出声响,只偷偷探首去看里屋的情状。


    终于,贾得全与魏斯顶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归来。


    魏斯跑得气喘吁吁,咽了口气方才道:“陛下,太医瞧过了,宴上的酒并无问题。”


    林蕴霏耳畔有一瞬失声,目光下意识去追寻淑妃。


    女人眼尾上翘,像是在无声嘲笑她的天真。


    文惠帝闻言起身气势汹汹地往里走,衣袖卷起一阵疾风。


    林怀祺与丽嫔已在刚刚将衣裳穿上,但头发依然凌乱,无法全然恢复体面。


    听见魏斯的话,林怀祺挂着未干泪痕的脸上,又因惊惧淌下新泪。


    眼看着文惠帝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来,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说:“这不可能,父皇,此事分明就是有人要害儿臣……”


    接着,他像是灵光一现,转身去指身旁的丽嫔:“是你!是你将我约到此处的!”


    “你受了谁的指使来诱惑我?”林怀祺用力地晃动着她的胳膊,双目染上猩红,“你说话啊,你为何要害我?”


    丽嫔被他抓得骨头疼,含泪道出林蕴霏从她口中听到的第一句话:“六皇子,你在胡说什么啊。”


    “臣妾好好走在道上,是你发起酒疯,将我推进这间屋子。”


    “我尖叫反抗,如何也挣脱不得,只能被迫屈服于你,”她梨花带雨道,“如今还要被你倒打一耙,妾真是,真是……”


    丽嫔几近哽咽,眼泪簌簌掉落,看着叫人极为心疼。


    “父皇,您别被她的话所蒙蔽,”林怀祺高声盖过她的哭音,“是她先勾引我的!是她先对我嘘寒问暖,又送给儿臣她绣的香囊,儿臣才受了她的迷惑,被她骗来这里。”


    情急之下,他颠三倒四、口无遮拦地讲出实情。


    “儿臣也不知晓为何后来自己会觉得身体燥热,情不自禁……”


    二人间的措辞差别甚远,按说该细细审问。


    然而文惠帝看着疯疯癫癫的林怀祺,怒火直烧到眉心,已经不相信他的任何说辞,亦不想再听这件丑事的原委:“魏斯,将六皇子与丽嫔拉开。”


    魏斯照做,贾得全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人?”


    “废除丽嫔的封号与嫔位,打入冷宫。褫夺六皇子的皇子之位,贬为庶人,拘于翀渊宫,非诏不得出。”话音刚落,文惠帝便转身离开,不欲多待一息。


    淑妃与贾得全立即跟了上去,心有余悸的妃嫔们也不想沾染此地的晦气,急忙离开。


    林怀祺被两位太监压制着肩膀,拼命扭动挣扎,同时歇斯底里地喊:“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呐——”


    然而文惠帝并没有因他的叫唤回首,毫不留情。


    在经过林蕴霏身边时,他猝然生出一股惊人的力气,撞上她的肩膀。


    太监们见状忙将他拉扯回来,不再顾忌他的身份,使出更大的力制服他。


    林蕴霏感受到自己手中被他塞了一样东西,但面上不显。


    不同于林怀祺的强力抗诉,丽嫔犹为平静。


    她低顺着眉眼,仿佛毫不意外自己的结局。


    林蕴霏目不斜视地盯着她,对方在踏出房屋时,脸颊往林蕴霏所在的方向偏了些。


    隔着莹莹泪光,女人的眼中透着挑衅的寒芒。


    这一眼深深地映在林蕴霏眸底。直至众人退散,一切归于寂静,林蕴霏久久没能归拢神思。


    头脑依然因为适才消息的遽然涌入而感到眩晕,林蕴霏恍惚地走向宫门,又上了回府的马车。


    深夜里终于起了点风,林蕴霏单手挑着帏子,在微风吹拂中总算得以缓过神。


    人心间尔虞我诈的交锋不比沙场点兵来得轻松。


    吐出一口浊气,林蕴霏张开掌心,去看林怀祺留下的东西。


    那是一张纸条,纸上是一行娟秀的字迹“离席来兰惠苑见我,我想与你共赏明月”。


    林蕴霏回想起林怀祺刚才说的话,心道,所以这张纸条应当是丽嫔写的。


    这个路数与江瑾淞收到自己的相约是同出一辙的,因此林蕴霏相信林怀祺的说法。


    如此一来,丽嫔便是在扯谎,她并非无辜之人,甚至极有可能是林彦的人。


    今夜发生的种种在林蕴霏脑中掠过,那些原本隐在夜色的蛛丝渐次露出本相。


    其一,林怀祺与丽嫔是在她离席之后于兰惠苑聚首的,丽嫔比她率先消失,林怀祺则在她后头。


    从行踪上来说,丽嫔确乎有引导林怀祺入局的嫌疑。


    其二,林蕴霏提醒过林怀祺,他根本无有饮酒,是以对不上丽嫔话中对他发酒疯的诬陷。


    其三,已知从御花园至兰惠苑仅有一条道可行,林蕴霏在返回筵席的途中没有见到林怀祺,那么他定是在她与江瑾淞、谢呈相处时赶来的,一直待到被众人发现。


    期间林蕴霏停留在兰惠苑的附近,一度就在隔壁房间。时刻高竖双耳的她没有听见丽嫔的呼叫。


    再加上林怀祺的口供,林蕴霏基本能认定丽嫔是自愿入局。


    林彦早早地便将她安插进宫内,让她主动向林怀祺示好,为的就是今夜的收网。


    怪道林怀祺没有听从自己的提醒,原是被美人计迷了关窍。


    除却这些,林蕴霏尚有一事不明。


    根据林怀祺的说法与她前世的经历,他们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些古怪。


    林蕴霏原本以为是他们的酒中被下了药,这个猜测却在今夜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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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翻。


    一时间没有头绪,她轻声叹息。


    *


    昏暗室内,林彦在案前正襟危坐。


    案上置着一沓厚厚的纸,纸上字迹整齐遒劲,可见誊抄者的用心与耐心。


    他阖着眼养神,上半张脸浸在阴影中,下半张脸被烛火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条。


    “殿下,”如果林蕴霏在场,她定能认出这个发声之人是彩玥,“妾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林彦睫梢轻颤,但没有睁眼。


    彩玥此刻换下了那身宫女服饰,她将茶盏放在案上,而后对着他跪下,喏喏道:“是妾无能,没能引嘉和公主入局。”


    “我这个皇妹,果真是不简单呐,”听见这个回答,林彦终于睁开眼,感叹道,“若非她是女儿身,赵家要扶持的便是她了,那我未必能争得过她。”


    “可惜她是个女子,纵使殚精竭虑,不过是为林怀祺铺路。”


    林彦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顺着话问:“丽嫔呢?她那边情况如何?”


    彩玥没敢起身,答说:“六皇子被陛下发现与丽嫔/媾/和,陛下震怒,将他的皇子之位废除,丽嫔亦被打入冷宫。”


    “适才冷宫那边传来消息,”彩玥顿了顿,眼里闪过痛色,“丽嫔她……投井自尽了。”


    林彦说着夸奖的话,脸上并无任何惋惜的神情:“她是个好姑娘,圆满地完成了本宫交代的任务。”


    “本宫会为她安置好家人,叫她泉下有知,也能觉得宽慰些。”


    “如今六皇子倒台,林蕴霏与赵泽源那群人便是无头的蚊蝇,不足为惧,”林彦很高兴地提起嘴唇,“没有了他们的阻扰,接下来的计划就容易了不少。”


    “嘉和公主不像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主儿,”彩玥想起林蕴霏那双锐利明亮的眼,不由得说,“还有她身后的国师谢呈,此人神秘难测,今夜殿下派出去的人便是折在了他手中,殿下得小心提防。”


    烛心倏忽炸了一下,将林彦有些扭曲的脸照亮。


    他看向镇纸下压着的纸,说:“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俩。”


    “且让这对鸳鸯再挣扎几日,待事情有定局时,我会让他们知晓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红烛似血一般铺在他的眼中,彩玥遽然感觉他像是一头暴戾嗜血的野兽。


    被这个想法吓到,彩玥攥紧了衣摆。


    林彦对她眸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洞若观火,挑眉问道:“悦婇,你在想什么?”


    悦婇垂下杏眼,打了个诳语:“妾在想……”


    “抬起头说话。”林彦的语气不容置喙。


    悦婇只好乖顺地抬头,继续道:“妾在想丽嫔,她家中的幼妹如若知晓了她死去的消息,定会哭得很伤心。”


    “你从前一直与她不对付,”林彦审视着她,嗓音冷淡,“如今怎么关心起她的幼妹?”


    “她已是死人,妾不至于小气到与一个死人计较。”悦婇被他盯得心虚,梗着脖子强撑镇定。


    林彦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在思忖这句话是否可信。


    在悦婇觉得自己的心跳要蹦出喉头时,林彦张口给了她喘息的机会:“你倒是个心善的。”


    “你与其怜悯她,不如想想自己,”林彦提醒道,“今夜你没能办成事,实在辜负本宫的期望。你说,我该如何罚你呢?”


    他在她身上睃巡了一圈,目光停驻于她腕间的碧玉镯:“将镯子摘下罢,这个颜色不太衬你。”


    悦婇哀切地看着他:“妾愿自行去戒室受十下鞭笞,还请殿下不要将玉镯收回。”


    “好吧,”林彦仿佛拿她没办法,纵容地说,“那便依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