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荒凉的城市
专门送知青的车辆，满员就发车，票都不用买。刚从火车下来，又转乘汽车，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车子现在已经行驶在路上。
满目荒凉，即便是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即便是在火车上，已经有些许接受现状，可当亲眼所见这陕北的光景，内心的落寞依旧是不住的蔓延。
起初车上鸦雀无声，都在关注着外面的一切。心中应该还有些奢望，或许转头柳暗花明，有一个能让他们心里有所慰藉的景象。
但越走，心中那份期盼，越是快速的分崩瓦解。
车上的人，开始吐槽这个落后的地方。公路都坑坑洼洼的，整个人随着颠簸摇摆，头顶上行李架子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
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还是其他城市淘汰下来的，随着颠簸吱嘎吱嘎的，随时都要罢工一样。
周遭树木少的可怜，光秃秃、孤零零的站在寒风中。房屋低矮，不知道什么年月打造的，在风霜和黄沙的荼毒之下，更显破旧、颓败。
偶尔可见几张条幅，抵抗着劲风，似牢非牢的挂在那。
前头开车的司机，无视掉知青的议论，目光落在熟悉的道路上。他的任务，就是把这群人安全送到目的地。
更何况，对于被生活束缚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也并觉得这有什么荒凉之感。
4个小时的车程，知青们心中五味杂陈。更是有掩面啜泣，后悔来到这个地方当知青的。也有一言不发，整个人的魂儿好似都被落在了京城。
崔娴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目光看向远方，被黄沙统治的城市。
贫瘠又苍凉，颓败又绝望，对于第一次，还是冬日来这座城市的人，初印象一定是如此。
不管是哭声还是抱怨声，都不会从崔娴的嘴里发出来。她已经做足了准备，要在这片土地生活多年。
她还挺好奇，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究竟是何种模样、何种心性，是否会有人想改变、想反抗，甚至想试图摆脱这座城市的束缚？
冷静黑着脸，内心也有怒火、怨怼夹杂。她也未料到，竟然要在这样的地方，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她在作报告时候的满腔热血，在呼吸了一口夹带黄沙的空气之后，就被浇灭了大半。此时整个人跟着车子节奏晃动，心却沉入谷底。
旁人的低声谩骂、抱怨，让她负面情绪更浓。出声阻止其余人，不要再说。既然选择来当知青，形势越严峻，条件越艰苦，越是能考验他们的意志，更应该要发扬风格。
听了她的话，有些人讪讪的闭嘴。腹诽冷静能坦然接受，他们还需要时间消化。
周遭的人闭嘴，冷静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的情绪也平稳一些。她是典型，还是带队的人，即便是有情绪也不能外露出来。
余光扫到看向窗外的崔娴，冷静皱眉眯眼。她倒是小瞧了崔娴这个病秧子，外面那样破败的景象，她竟然好似还乐在其中。
装，让她这个病秧子继续装。外面的黄沙漫天，不知道她能装多久。
崔娴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眼见着已经到了县城，4个小时坐的她浑身都酸痛。一会下车，得要舒展舒展筋骨。
除了郭大雄之外，其余人没愿意跟她坐在一起的。郭大雄好似没什么所谓，对视上崔娴就憨厚一笑。还帮忙拿行李，也省了崔娴不少力气。
这副身体，要真全凭她来搬行李，倒腾来倒腾去，肯定吃不消。
刚进入定边县，大喇叭欢迎声忽远忽近的传来。司机操着有口音的普通话，让车上的人准备，马上就要到汽车站了。
各处依旧有欢迎的队伍，但相比较在火车站，显得敷衍了一些。
各处嘈杂，隔着汽车的玻璃，都能听到好多人操着当地口音，在扯着嗓子交谈什么。让人一听，耳朵里好似都被灌进黄沙。
说是汽车站，其实跟农贸市场也差不多。
各地的农民带着鸡鸭来赶集，都想在这死冷寒天中，快速兜售掉自己的东西。换点银钱，也不枉费这一趟折腾。
冷静发扬风格，最后上车。此时到了目的地，司机已经催促，见依旧是没人动弹，她起带头作用。第一个下车，豪言还没出口，被夹杂在凛冽寒风中的味道呛到。
紧跟下来的赵红妆，哭丧着脸，浑身都是怨气，一边咒骂这是什么穷乡僻壤，又谩骂冷静装腔作势。一个不注意，脚下踩到软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脚下踩着的是刚下的鸡屎。当场失控大叫，尖锐的嗓子骂着，这地方的农民怎么这么没素质。
有了赵红妆的前车之鉴，后面陆续下来的人，都注意脚下。当所有人都下车，在寒风中拎着行李，冻的瑟瑟发抖，周遭还有上前兜售鸡鸭、农产品的农户。
鸡鸭鹅的叫声，操着地方方言老乡的介绍，汽车引擎的动静，整个世界都吵杂、拥挤。唯独中间站定的这群人，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与这的环境，格格不入。穿着、面貌、眼神，无一能融入到这里。
这是什么鬼地方，离开京城上山下乡，地方条件差，绝大部分青年都有了心理准备。下了火车，坐上汽车，更是让他们的期望一再降低。
但此时站定，这个落差，从天堂到地狱也不夸张。接受不了，他们根本就接受不了。
赵红妆使劲儿的在地上蹭着，鼻尖儿泛红，很想当场就把这鞋给扔掉。
他们从小在京城长大，鞋底都没沾过黄泥巴。不是水泥路面就是沥青路面，最低也是个青石板路。
冷静不放过表演机会，语重心长的教育赵红妆：“我们来农村安家落户，就是农村人，怎么自己瞧不起自己呢？赵红妆同志，鸡屎是农家肥，我们要积肥，把废料采集起来，带回生产队。”
赵红妆蹭鞋的动作停止，盯着冷静，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锣鼓依旧喧天，气氛热烈。县知青办现场办公，各个知青安置点派来接人的车马。
崔娴第一时间，到托运部问清自己的行李，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