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迷雾科研所
警车碾过最后一个减速带时, 傅瑶看见灰白色建筑群在暮色中浮出轮廓。
“生物制剂研究所”的铜牌在旋转门前泛着冷光。
陆明伸手替她挡住自动闭合的玻璃门, 大厅里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
白大褂们抱着文件穿梭而过,当傅瑶掏出证件时,七八道目光突然从试管架后刺来。
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研究员打翻了离心管,玻璃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案发后监控全被格式化了?”傅瑶用鞋尖挑起地上半片金属标签,编号sr — 09的刻痕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得模糊不清。
陆明正仰头望着天花板角落,那里残留着半截电缆,断口处的铜丝如同炸开的神经末梢。
赵教授的办公室在三楼拐角,门牌下方用红漆涂着“非请勿入”。
傅瑶刚叩响门板,里面就传来茶杯重重磕在桌面的闷响。
“我说过不需要警方介入!”老人从成堆的文献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袋泛着青灰。
他身后陈列柜里的试管微微震颤,傅瑶注意到第三层有处空缺,灰尘轮廓显示那里原本放着圆柱形器皿。
陆明突然弯腰捡起飘到脚边的纸片,是张被撕碎的实验记录:“7月16日样本活性异常”后面的字迹浸在咖啡渍里难以辨认。
赵教授猛地起身,白大褂带倒了笔筒,十几支钢笔滚到傅瑶脚边。
“你们根本不懂这些数据多危险!”老人脖颈涨得通红,指着墙上的安全守则,“知道为什么用铅玻璃?去年有个实习生偷拍培养皿,三天后他的手机辐射值能让盖革计数器爆表!”
傅瑶的指尖划过办公桌边缘,在某个凹陷处停住。
那里嵌着半枚指纹,纹路里沾着荧蓝色粉末。
当她假装整理卷宗时,袖口里的微型取证袋已经悄无声息地抹过桌面。
“听说所里刚申报了国家科技进步奖?”陆明突然开口,手指轻点墙上挂着的项目进度表。
他的影子正好遮住“基因靶向载体制备”那行加粗黑体字,“要是这时候传出安保漏洞”
赵教授扯领带的动作僵在半空。
窗外传来海鸥尖啸,暮色给玻璃镀上的血色正在褪去。
傅瑶适时递上温热的纸杯,茉莉茶香漫过老人紧绷的下颌:“我们排查过所有离职人员,您带的博士生里有个叫孙瑄的”
“那孩子连实验鼠都不敢解剖!”老人突然提高的声调震得文件柜嗡嗡作响,却在对上陆明了然的目光后泄了气。
他扯开最底层的抽屉,甩出本边角卷曲的值班日志:“上周四凌晨,他说听见负压实验室有异响。”
傅瑶的睫毛在听到“负压”时颤了颤。
她记得所里平面图标着那个房间——整栋楼唯一用三重密码锁的区域。
当陆明状似无意地转动桌面的分子结构模型时,她看见老人喉结剧烈滚动,仿佛吞咽着某种灼热的秘密。
“方便看看孙研究员的工位吗?”傅瑶起身时,制服扣子勾住了数据线。
缠绕的黑色胶皮里突然露出银色金属,她假装踉跄扶住桌角,袖口滑落的磁片已经吸住那点异色。
走廊顶灯忽明忽暗,陆明落后半步,指尖在手机屏上快速滑动。
刚拍下的值班日志第七页,8月23日的记录栏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空白,边缘残留着被液体晕开的墨迹。
傅瑶在安全通道口停住,海风从楼体缝隙钻进来,送来地下车库特有的潮湿铁锈味。
她摸到口袋里那个仍有余温的磁片,凸起的防滑纹路组成某个跨国集团的logo——正是三天前被国际刑警通缉的走私组织标志。
陆明的手掌落在傅瑶肩头时,走廊顶灯恰好爆出电流杂音。
他指尖残留着茉莉茶香,那是方才趁赵教授不注意,悄悄往她纸杯里多加的冰糖。
“当年追踪跨国贩毒集团,你在集装箱码头潜伏三天三夜的模样可比现在凶多了。”
傅瑶侧头瞥见安全出口指示灯在他瞳孔里映出的两点幽绿,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
她摸出磁片在掌心转了个圈,那个狰狞的鹰隼标志硌着指纹:“那时候可没人往证物室送定时炸弹……”
话音被急促的脚步声撞碎在防火门上。
孙瑄的白大褂像受惊的鸽子扑棱着掠过转角,试管架从他怀里倾泻而下。
五支密封的淡蓝色药剂滚到傅瑶脚边,标签上“sr — 09”的编号刺痛了她的视网膜——与案发现场被腐蚀的金属标签如出一辙。
“拦住他!”陆明的警用皮鞋已经蹬上窗台。
傅瑶俯身拾药剂的刹那,嗅到某种熟悉的苦涩,与三年前结案报告中描述的神经毒素前调完全吻合。
当她抬头时,应急通道的门正在惯性作用下缓缓闭合,门缝里漏出孙瑄半张苍白的脸,嘴唇翕动着吐出两个音节。
负压实验室的红色警示灯突然集体闪烁。
陆明的手杖卡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夜枭。
轿厢镜面映出傅瑶绷紧的下颌线,她正用证物袋封存那管药剂,淡蓝液体在摇晃中析出星云状沉淀物。
“他说‘救命’。”不锈钢墙面将她压低的声音折射成多重回响。
地下车库的潮湿气息透过电梯缝隙渗进来,混着轮胎橡胶被烈日炙烤后的焦苦。
傅瑶按住突跳的太阳穴,这里的气压让她想起结案后被推进高压氧舱的那天。
陆明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蜈蚣状的旧伤疤:“通风系统停了。”
他们踩碎的水洼里漂浮着荧蓝色粉末。
傅瑶的手电光扫过承重柱时,大片喷溅状灼痕刺痛瞳孔——那是高浓度腐蚀剂才能留下的创伤。
散落的文件纸页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某张实验记录残片上,“基因重组失败体”的字样正在雨水中融化。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陆明用手杖挑起半截铁链,断口处的熔痕还泛着温热。
他的影子在墙上暴涨成狰狞的巨兽,吞没了傅瑶身后悄然浮现的幽蓝光点。
当傅瑶转身时,那点荧光却隐入通风管道,只在生锈的栅格上留下三道新鲜的抓痕。
备用电源启动的轰鸣声震落墙皮,应急灯将他们的影子钉在车库尽头。
傅瑶的耳钉突然发出蜂鸣,这是局里最新配发的电磁波检测器在报警。
她循着越来越尖锐的声频望向消防柜,镜面倒影中,一团人形阴影正贴着排污管道缓缓蠕动。
“小心!”
陆明揽着她滚进废弃配电箱的瞬间,承载两吨重钢架的吊索应声断裂。
尘埃落定时,傅瑶发现自己正攥着他的衬衫纽扣,掌心里躺着从赵教授桌面蹭到的荧蓝粉末。
而三米开外,钢架砸出的深坑中静静躺着一枚注射器,针头还凝着半滴未干的淡蓝液体。
海风突然灌满车库,携来远处渡轮的汽笛。
傅瑶颈后的寒毛根根竖起,那种被无数复眼凝视的颤栗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分明看见通风管道投下的菱形光斑里,有半枚鞋印正蒸腾着热气——42码防滑底纹,边缘沾着科研所大厅独有的环氧地坪漆。
陆明的手杖尖在地面划出尖锐的摩擦音,他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领口时,傅瑶看见屏幕反光里晃过一抹银灰。
那是个消失在b区拐角的背影,右手戴着的防辐射手套破了个洞,露出小指根部蝎子形状的青色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