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奉天承运之意
狂野的咆哮在耳边震动着，常月以微末之距擦着凌厉的拳风在演武场内翩翩起舞。
铁铸的拳头即便落空，激起的风浪依旧远远传递到身后，乃至于撞击墙壁回弹回来，背后硬是给拳风刮的生疼！
如此狂暴、刚劲有力的拳头落在空处，招式衔接显然有很大一部分力量被浪费，理应露出破绽，可惊人的攻势却接连不断袭来，常月左支右绌，一时找不到反击的时机！
过去读三国演义时，常月始终不能理解那一吕二赵三典韦，三国勇将是如何在人山人海的战场上以一人一马破军斩将，人力终有极限，又如何撬动千军万马？
直到今日，常月终于明白何为真正的战场杀法！蒙面人迎面袭来的铁拳真就有着不亚于千军万马的威势，每一拳都伴随着破釜沉舟、与敌俱亡的决意，哪怕落空，哪怕身死，也要在对手身上活生生啃下一块肉来！
还有那若雷鸣般的怒喝，吐气开声本是武术的基础，可蒙面人爆发的怒吼则是更加高明也更加强大的“声打之术”，响在耳边彷佛天边轰隆隆的雷声，震荡深入骨髓深处，叫人六神无主、胸中气血翻腾！
若是武艺不精的凡夫俗子，只是见到这般威势便手脚发麻、心惊肉跳，冷不防再听见这天威般的吼声便直接三魂七魄被吼去一魂二魄。之后哪还有什么招架之力，不过一帮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如张翼德，长坂坡一吼退曹军百万。如关云长，千里走单骑，千军万马里杀颜良文丑。
连出数掌拍在对手的轰出铁臂上，常月身姿轻盈的飘飞出去三丈，勉力拉开空间，一脚重重踢在对手击出的铁拳上，借着对方的拳力一口气飞过半个演武场，饶是如此，以脚对拳，常月还是感觉右腿是被沉重的铁拳砸中，半个身子都被震的发麻。
到了这时，她多少也开始意识到对手的特殊的路数。
其一便是那千军万马霸者横栏的气势，突然在近处爆发，毫无准备的她在交手前气势和心态上已输了一筹。
早上刚经历了【魔师】的变天击地大法，她当然清楚“精神攻击”的厉害，精神上被敌人所涉，对于专精心灵之道的高人，等同于处处料敌先机，每一招都算好了她的应对。
其二却是对手高深的杀伐武道！
天下没有绝对完美的武功，越是刚猛的招式露出的破绽越大，对手却用兵家先声夺人的威势“盖过”了招式的缺陷。招式间行云流水的连携不给她喘气的空间。
此时她若要强攻对方露出的破绽，就要承受被对方下一击命中的缺陷。
吕奉先的方天画戟也很笨重，又有几人敢迎着他戟法的空隙去刺铠甲间的缝隙？
其中道理是一样。蒙面人的武功便是强行将一切变化压缩成了两条“路线”给人选。
一边是如火中取栗般的危险行为，一边却是轻松、风险更低的闪避。
先行在心灵被压了一头后，常月更难做出主动迎向拳法破绽的选项，凭感觉选择了“轻松的道路”，便是不断将胜利的机会从手边放走，将选择权交给对手。
稍微调整呼吸，常月再度和对手缠斗在一起，即便已经明白了对手独特的战法，豆大的汗珠还是不断从常月额头滴落。
迎着危险冲上去、迎难而上，说着容易，实际做起来好比“滑铲杀虎”，那也得有命去做！稍有不慎就是全盘皆输再无回天之力，让人凭空背负沉重的心理压力。
拳风中，常月双眼高速转动，力图寻找其中转瞬即逝的机会，却始终难以下定决心，反倒被蒙面人抓住机会，一击大洪捶打的她飞出数丈，喉头一甜。
却是被拳中蕴含的可怕冲击力打出了内伤！
蒙面人居然没有承受追击，高声喝道：“犹犹豫豫，决定都做不了，还抵什么用！”
常月反喊回去：“我怎么打架关你什么事？对我有意见吗？”
“哼！”蒙面人冷哼一声，若一道黑色旋风袭来：“看不下去罢了！”
常月快速反击，嘴上也没忘：“看不下去？我半夜练拳干你什么事？”
蒙面人闻言，竟然真的停下了追击的步伐：“倒不是干我的事，不过......”
他的右手缓缓下移至右肋，如同蓄满力的弓矢，整个腰椎则如弓弦，让人想起一句老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以为华都，天下，这个世界会等你做出决定吗！”
眨眼间，铁拳毫不留情地把惊愕的常月轰飞出去。
与刚才的拳头不同，这一击全无破绽，避无可避！
常月瞪大眼睛，在挡下的这一拳中，她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不属于世俗武学的力量，那股属于明公主、夜公主，还有那名【魔道天子神功】使用者的力量！
“果然......你也是.......!”
不等常月把话说完，蒙面之人再度若猛虎般扑来，气吞山河万里的山中之王。
霸道的气劲从四面八方涌来，对方动真格了！
“在你犹犹豫豫的时候，天下所有人都在行动着，世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而你则是在不断放过机会！任由改变的可能性流过你眼前。”
“瞻前顾后、前倨后恭，连决定都下不了，你又怎能干净利落的出拳？又胜的了谁！”
轰！
吼！
似乎有一声虎啸于修炼场中响起，化作一阵微风拂过华都的夜幕。
两只拳头正面撞在一起。
忍着生疼的拳头，少女冷着脸，露出坚毅的眼神看向蒙面之人。
“就算是我，也是能下定决心的。”
“我确实讨厌复杂的东西，那会让人心变得浑浊，连带至今深入下去都要变得不再是自己。”
“我讨厌现在的情况，人人都被卷入权力的漩涡，同学好像都开始变了模样，变得陌生。”
“我打一开始就不喜欢这种感觉才选择了逃避。”
“可谁要是借此破坏这座城市，我绝对不允许！”
蓬勃的真气自她体内爆发，化作龙吟虎啸冲天而起，接着又是一阵阵相似的虎啸从四面八方传来，点点金光自天河水脉中溢出，融入了少女的身体。
华都回应了她的声音。
蒙面人冷哼一声，缓缓收回拳头：“还算有点骨气！”
常月举起拳头抗议：“要你说！”
她突然转过头：“不好！”
她忽然就能清楚地感知华都范畴内气的变化，属于【正大光明】与【大义绝迷】的气正在衰弱，而另有一股充满恶意的气正在向两者扑去，若从地狱涌出的恶鬼，要将人连骨带髓吃干抹净。
蒙面人再没有继续攻击的意图，在她身后缓缓说道：“你要想好，这一步走出，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旦夕祸福变化之道，放在一人身上运气，放在一国千百人身上便是气运，你若踏入其中，一举一动就都承载着天下万民的命运。这便是奉天承运，背负不知多少人的未来。”
“到那时，你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走下去，万万不可以再退，因为那是你应当承担的“责任”，应当背负的“因果”！再退，便是背叛了天下，便会伤害无数将全副身家寄托于你的人。”
蒙面人的声音低沉下去：“那是你.......我们担不起的代价。”
月光下的少女没有再回复，轻点足尖，化作一道月辉飘出了神侯府。
隐隐一道龙吟响彻天际。
那是苏醒之龙在向天地宣告自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