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往事若梦
那是小学五年级的常有仁。
真正的常有仁则悬浮在另一边，观察着年幼般的自己。
常有仁知道这是个梦，在很稀少的情况下，人们能在梦中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进而通过意识对梦境施加影响，这种情况被称为清醒梦。
在更早些时候，清醒梦亦真亦幻的体验也被古人认为是“冥想”、“入定”、“神游”。
但这回的情况却有些不对，常有仁发现自己既无法影响眼前的梦，也无法从梦中醒来。
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这个梦似乎是想向他传达些什么，要将某些深藏于意识底层之物揭露。
“这回是犯了什么事情来着？”常有仁同学一阵冥思苦想：“是不小心踩了禁止践踏的草坪，还是和同学口角进而打了起来？”
亦或者是因为踩了草坪而和同学吵架，结果又把人打了？
这都什么事啊？小时候感觉是很严重的祸事，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仔细一想，那会也不觉得有多严重，不过是又害的老妈被班主任周老师叫到学校里来，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那时候的常有仁，心中的情感相比闯祸的不安，似乎更多是满满的无聊，无趣，不尽兴。
他讨厌有复杂规则的运动，那些孩子们能玩到的游戏，篮球，足球，乒乓球，排球，都围绕着球有着太麻烦的规则。
明明是比赛谁更强大的运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规则，不许他直接把球抢走？
虽然有些滑稽，但这确实是那时常有仁心中真实的想法。
眼前的场景一转，似乎“回忆”到了更早先的时候。
“喂，你听说了吗。昨天管哲人在学校后面的小巷被人打劫了？
“真的假的啊？是我们学校的吗？”
他好奇地问道：“被抢了钱，他怎么不告诉老师啊？”
“胆小呗，被人抢来还不敢告诉家长，看他那怂样。你看，他这还不唯唯诺诺站在校门口不敢回家吗？”
常有仁搓搓手掌，转头跑向那个在校门口探头探脑的矮小男生。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就算回忆不起来，常有仁也能猜出后面发生啥了。
“钱带够了吗，怎么还多带了个人来？”
不顾管哲人的连连摆手拉扯，小常有仁满脸兴奋的跑到两个高他一截的初中生面前：“就是你们昨天抢了管哲人三块钱？”
“关你什么事！”站在前面，身材壮硕一些的初中生意识到有些不对，紧张的挥手道：“赶快滚开，不然......”
小常有仁抢答道：“不然你们也抢我吗？”
“什么？刚子，这小鬼说话好奇怪.......”初中生后退一步，马上反应过来一步抢上前，恼羞成怒道：“抢的就是你！”
“还敢动手！打他，快打他！”
“这小子果然叫人了！”
“不是我，是他自己强行逼我来的！”
“打死他！”
眼前的视角一阵混乱，耳边传来管哲人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只听见小常有仁也在大喊：“打的就是你们这些打劫的。”
镜头再一转，小常有仁已经规规矩矩坐在了班主任周老师和母上大人前。
“所以说，你就这样和两个初中生打起来。”
“是他们要抢劫我！”
“你是故意过去找上他们的。”周老师叹了口气：“你想帮助同学的想法很好，但方法不对，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去找大人，而不是主动去找人家打架。”
母上大人没好气道：“周老师你别帮他说话，这小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哪里会想着帮同学，是吧？”
这个是吧问的是常有仁。
常有仁心虚的撇过眼：“反正是那两个人的错，是他们拦路抢劫。”
“你别顶嘴，妈苦口婆心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在学校惹事，不许和同学打闹，你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手劲特别大，你以为没用力其实已经把人打疼了........”
周老师出声制止了母上大人继续唠叨下去，挥挥手让小常有仁先离开，对母上大人说道：“我们老师见过许多问题儿童，有的孩子精力特别旺盛，平时学校里的正常活动完全消耗不了他们过剩的精力，所以才整天找事。”
“还有的孩子，他自己有一套独立的思维逻辑，觉得自己做的对，就认死了理，别人怎么教都不听。”
母上大人关心的问道：“那我家有仁是哪一种？”
周老师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这孩子他两种都是，又精力很旺盛无处发泄，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自己认为是对的，别人怎么讲都不听。”
而这类孩子他觉得自己没错就认死了这个理，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凭积累的权威强硬的要求他们改变想法。
很遗憾，周老师不在这“少数几个人”之例，而母上大人则归属于其中，这也是老师把母亲叫来的原因。
常有仁不好意思的擦擦鼻子，在回忆中他不太喜欢当时的班主任，但从世俗观点评论，周老师确实是个十分认真负责的老师，并没有放弃他这个屡教不改的学生，这回也是她在学校后巷把小常有仁拉了回去，同时将另一边初中的老师强硬的挡了回去。
说一千道一万，周老师如是回复道：“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小学生是怎么追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初中生打。”
即便如此，这样的行为依旧是老师和母亲大人难以忍受的，常有仁还是被两边一阵狠训。
挨了批评后的常有仁闷闷不乐地走到了学校后面，山下的小公园里，说是山，其实就是个小土坡，加上几个儿童用的游乐设施，平时包括他在内，家住的近的同学都会来这边玩。
只是今天他又是在不远处的小巷和人打了架，又被气势汹汹的班主任拉回去训了一顿，这会儿他在同学们眼中又暂时性的变成了“不能跟他一起玩的坏孩子”，在气氛上就有点难以加入团体中。
只有管哲人缩在假山后面，畏畏缩缩的看向他，眼神矛盾不已。
最终他还是没敢凑过来。
如果将同学们间的关系形容为由上自下的阶级，那么常有仁在独占一片天地的食物链最上层，管哲人则是最容易被欺负的底层小虾米，要让他壮着胆子主动来找常有仁搭话还是太困难了。
坐在秋千上常有仁撇撇嘴，反正他也没想找别人玩，鬼抓人也玩腻了，管哲人这么软塌塌的，玩起来稍微一使劲又给他打哭了，又要挨训。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小常有仁才没有玩的特别好的死党，这会儿只能一个人坐在一边荡秋千。
“咦，这儿怎么有个小孩一个人坐着荡秋千啊？”
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小常有仁顺着声音的来源抬起头，眼前的人让他一时忘了言语。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个若瓷娃娃般精致好看的小女孩，看着和他差不多大，肌肤若雪，白嫩中透着红润，一头淡金色的飘逸秀发云瀑般垂到腰间，梦幻的金光晃迷了人眼。
细若银勾的柳眉下是一双若宝石般闪亮的眸子，清若秋水的眼底似乎倒影着金色的夕阳。
小常有仁惊讶的睁大了眼，哪怕还是孩子的他知识有限，也能感觉到眼前的人不正常，至少他从未在身边人身上看到过这么好看，这么闪耀的头发和眼睛！
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女孩表现的似乎比他还惊讶：“你看的到我！”
“万岁！”她开心的朝天伸出双臂：“终于有人看的见我了，那么多外界人都还看不见我，真的无聊死了！”
不等常有仁反应过来，女孩伸出手就来拉他：“刚好你来给我当导游吧，陪我玩！介绍下这附近！”
“我才不叫“你”，你是谁啊！”常有仁脑子还没动，身体却本能的一挥手，想要拍开对方的“爪子”。
一出手他就后悔了，虽然仓促间没怎么用力，但也够打疼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了。
眼前一花，他的手已经被漂亮女孩牢牢握住，再顺着关节相反方向一压，带动常有仁整个人都不由在秋千上站起，方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嘿嘿，我赢了！”
常有仁转过头，眼里的惊讶多过生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女孩仅仅是握住了他的手，就把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压了下去，难以动弹。
“通过关节撬动人体，这是简单的擒拿手法啦，非常基础的武学常识。”真正的常有仁和女孩说出了相同的答案。
女孩得意的放开了他的手：“这是“武功”哦，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现在任命你为本公主的随从，负责在这边的世界陪我玩。”
常有仁不服气的摇摇头，再度双手扑向女孩：“刚才不算，再来！”
“下盘太不灵活了，才不会让你抓到”女孩也不气恼，一闪身便躲过了他的扑击：“嘿！”
接着又是一掌推的小常有仁差点失去平衡，跌跌撞撞退出去好远才恢复平衡。
常有仁一脸不信的睁大眼睛，无法理解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再来！“
“嘿嘿。”
“再来！”
“嗯嗯嗯，再来.......！”
一番鸡飞狗跳后，女孩得意洋洋地压在了小常有仁身上，熟练地制住了他：“哈哈，想和本公主动手，你还早了一百年呢。”
“怎么现实里还有人会这么说话？”小常有仁不服气地继续挣扎，没被按住的左手努力往地上撑去，试图把自己的身子撑起来。
撑.......不起来！
一个小孩子再有天赋，也没法做出这高难度的动作。
女孩笑嘻嘻地将他拉起来：“承认你输了吧。”
小常有仁撇过脸：“都是你用了奇怪的招数。”
“这可不是什么奇怪的招数，这是武功。”
“什么，武功？”常有仁眼睛亮起来，吃惊地问道：“你会武功？真的武功？”
“啊.......”女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泄露天机，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你听错了，刚才的就是简单的.......”
她的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如何回答：“简单的军用擒拿手法，可不是什么武功，内功.......之类怪力乱神的东西。”
“怪力乱神？武功是假的吗。”
“哈哈.....哈哈.......”女孩有气无力地讪笑道：“假的，都是假的，才没有这种魔法一样的东西.......”
她连忙转移话题：“总之你被我制作了，之后就要听我的话，好好给我当导游，陪我玩。”
虽还有些不服气，小常有仁还是言不由衷的答应下来：“好吧，我来带你玩。”
不知怎地，或许是女孩长的太漂亮的缘故，让他不由得心生好感，想要与她继续交流。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那是跷跷板，就是两个人坐上去，互相把对方翘起来的玩具器械。”
“那我们赶快试试吧。”
“啊？那都是更小的孩子玩的，早就玩腻了。”
“就试试嘛，我要玩，要玩要玩要玩。”
“那......好吧。”常有仁拗不过她，印象中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接连不断的要求他，勉强同意了一起去玩会儿。结果还玩过一分钟，女孩就被路边踩着一个“带两个轮子的板子“划过的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什么？”
“那是滑板。”
“我想玩那个！”
“我家里有，但没有带出来。”
“那你赶快去拿来呗。”
小常有仁看了看天色：“有点晚了，等我回家拿回来天就黑了，妈妈不许我这晚回家，晚上还有作业要做。”
“呜......”女孩不快的嘟起了小嘴。
看着她失落的模样，小常有仁不由开口：“你既然那么想玩，就去找那个孩子借吧。总觉得你开口，对方一定会借你的。”
“他们看不见我。”
那时候的常有仁完全无法理解：“什么叫看不见你？”
“说起来很复杂，因为我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女孩嘟囔起来：“两边重合在一起，只有特定波长的人能看见我，对其他人而言，我还只是幻觉......天衣老师说过，很多儿童因为分不清幻想和现实，就会想象出一个看不见的朋友.......”
唠唠叨叨好长一串常有仁无法理解的话，他选择大喊一声，一股脑地将之驱散：“不用说了，明天我就把滑板带来给你。”
女孩漂亮的眼睛里立刻被惊喜充满：“太好了，我......我.......”
“封你为御前带刀侍卫。”
“御前带刀侍卫？那都是电视剧里才有的东西吧。”
女孩笑嘻嘻的翘起脚：“在我们家也是有的啦。”
到了第二天，当小常有仁带着滑板回到公园之时，女孩果然如期出现。
几乎在踏上滑板的瞬间，女孩就学会了滑滑板，看的常有仁瞠目结舌，那时的他还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天赋。
自那之后，每当他在放课后来到小公园，女孩也会准时出现，两人谈天说地，无话不谈，他也逐渐知晓一些有关女孩的事。
女孩身边的人都叫女孩月公主，好像是出自一首歌，开头就是“月郎朗，乾坤高悬........”
她来自另一个.......国家，应该是国家吧？外国，至于具体在地图上哪里，小常有仁也想不了那么深。她是因为学业太重，才背着别人偷偷跑出来玩的，她早就受够了充满森严的深宫，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那是的常有仁完全不会去想，月公主所在“外国”到底会在哪儿，离这又有多近能让她天天瞒着身边人跑出来玩。
两人就一路从学校后面的小公园玩到了后山，再玩到山边的池塘。
只可惜了常有仁那时辛辛苦省下的零用钱，无论是冰淇淋还是泡泡糖，各种给小孩玩了的玩意儿，女孩看到了总要试上一试。
时间一晃便过去半个多月，这天常有仁又俩到小公园，第一眼却没有看到月公主，这让他有些奇怪。
按照以往，女孩总是早早出现。
“.......边.......这边！快过来！”耳畔传来微小的声音，常有仁一转头，熟悉的女孩正躲在滑梯下方唯唯诺诺地向他招手，似乎是在顾忌着什么。
“你怎么了......”
“嘘......小声点。”女孩赶忙捂住他的嘴，正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有坏人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