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暗流汹涌，剑指何方？
“邪魔之属，果真狡诈！”
杨天行眸光泛冷，他如今读得手中“天书”不过数页，关于邪魔的直接描述唯那句：
“……其无形无象，生灭于人心一念，啖万灵作资粮，噬骨血酿灾殃……”
此前他并未有什么直观感受，无论是南洋邪神也罢，还是丹霞观中那青阳子师徒，都不过是沾了些邪魔秽气的扭曲秽物，他轻易便可斩之。
对于赤莲与怜幽二女神海中各自蕴藏的那点疑似沾染古之邪魔秽气的特殊“灵蕴”，他也并未太过当成威胁。
甚至，他还以那灵动的赤光，炼出赤莲这个异种精灵，至于那沉寂的幽光，几被他忘记一旁。
却不料今日心神只稍稍露出些许破绽，那一直潜伏幽光便抓住机会，想要令他心神彻底失守，就此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神海内景之中，杨天行身形逐渐扭曲，面容似黑水融化，仿如鬼影。
他如此神识虽庞大，却终究未入陆地神仙，是取了巧，提前开辟出神海，“内景”未定，根本无法久留。
“哼……”
他淡淡垂眸，将那泛着幽光银铃重新投入脚下血湖，意念主动退出神海。
“盟……盟主？！”
程江海面色苍白，只看到杨天行杀意一放即收，旋即闭眼复又张开。
他摸不准杨天行那一眨眼之间到底泛起何等思绪，一时让他这身长八尺的莽汉竟也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杨天行眸光恢复沉静，他淡淡扫了眼厅内，见众人都一眼惊惧看向他，不由淡淡摇头。
“无事……”
他眉头轻皱，忽而开口，“程江海……”
程江海以为有什么命令，当即虎躯一震，沉声开口：“盟主，请吩咐。”
“让人把她扶走。”杨天行冷淡开口。
余光瞥了自己肩头一眼，“红绡”卷着大蓬乌发，垂落他的胸口。
那如火热情的女子，却是已然闭上眼，酣眠中，仍带着哀声呢喃：“公子……奴，好痛……”
程江海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家妹妹何等失态，暗道浪费了那满满一盅赤龙饮。
“快，来个人……”他急忙挥手，唤来厅外侍女，将她扶走。
还未等回头，他便听到杨天行再次出声吩咐。
“都坐下。”
杨天行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却不再喝那赤龙饮了。
他浅抿一口，再次回思狼饷一事，这时便察觉出不对来。
“程江海，”他淡淡出声，也懒得再客气，转眸问道，“你说这消息，是漕帮传来？！”
杨天行话音泛冷，嘴角笑意浅薄，带着三分质问。
程江海眼光一闪，些许谎言被看破，他倒是没有多少慌张，垂首利落认错道：“盟主勿怪，‘狼饷’二字，最先实是镇江府府衙中‘传出’……”
“不过……”
他略微停顿，斟酌着补充，“漕帮、江北吴九鼎、乃至所有讨水上营生的大小势力，或多或少的确收到了征调民船的风声，动静不小，这才作证了‘狼饷’传闻……”
杨天行点点头，心知他还是说了谎。
其多半是先收到江湖风声，再通过手下勾结的府衙中官吏多番打探，确认了几分消息真假，方敢上他面前言说。
想明白这些，他不由为王克己摇头——
他堂堂两江总督都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出行巡查漕运也只带一文一武随行，哪曾想，底下风声早漏成了筛子？
“不对，他当是并非不知……”
杨天行眸光微动，念及红楼画舫中那番密谈，心知王克己心思之深，不可能毫无所觉。
“狼饷……王克己……江南……”
杨天行心中咀嚼这些字眼，忽而眼前电光一闪，张口低念：“是崔家！”
程江海隐约听见个“崔”字，一时迷惑，想张口，却被杨天行先一步打断。
“你可知，江北吴九鼎的势力，最近动向如何？”
杨天行目光灼灼，隐约把握住点脉络。
程江海眼前一亮，他绕了大半圈子，本意还是想杨天行出手对付吴九鼎，这一问，正合他意。
“盟主，”他拱手，沉吟道，“江北吴九鼎近来确实老实许多，大概，便是您覆灭卫家时始。”
他虽恨不得杨天行立马出手把吴九鼎彻底斩灭，却也不敢在关键事情上撒谎，只能老老实实讲出自己所知。
杨天行却是皱眉，再问道：“我是问你，他手中势力，动向何如，听不明白？！”
程江海一愣，方恍然杨天行是问其具体行径，做了何事，去往何处。
他一时有些哑然，仔细想了半晌，除了感觉最近江上生意冲突少了些，还真不知道吴九鼎那么多手下私船去了何处。
杨天行见他表情便知晓问不出什么了，心中一时失望，旋即暗自摇头。
“我指望他作甚……”
他好笑饮了最后一口酒，旋即淡淡开口，“今天这宴，便到这里罢。”
程江海一急，他可还有话
没说——
对付吴九鼎固然是长远大事，可眼下，他赤鲸帮还有更要紧的关窍，便是那纸还未发出的征调令。
杨天行只瞧他脸色急红又青紫，似憋得难受，便猜出他心中想法。
“散了罢。”他冷声驱逐，根本懒得掺和这等杂事。
程江海心中一叹，知晓再无有他多言的机会。
“那盟主您歇好，何时渡江尽请派人知会，我帮中“龙艏”，随时恭候大驾。”
他垂首一礼，得杨天行点头后，方才招呼众弟兄，一齐出了这宴会大厅，远远站在云台边，等着杨天行先行离开。
屋中，只余下杨天行一人，他并不急着走。
“天狼或许将要南下……”
他给自己斟上一杯酒水，指间轻晃，倒影眸光如水，引动脑中思绪。
“但这还不够加派‘狼饷’的理由。”他眼神笃定。
先帝在位数十年，期间也不过派过一次狼饷。
那还是北地连年大灾，天狼首当其冲，大批的狼崽子饿红了眼，王庭“望舒氏”亦举族亲上战场，南下扣关，欲要夺那一口血食。
其时大乾北寒道亦受寒灾影响，连年少了收成，这般境况下，才不得不加派狼饷，举大乾之力，以供养北方战场。
如今他虽早已退居江南，可也远远关注着北境局势，至少在去岁，大乾北境内是未有什么天灾的。
如今战事还未启，“狼饷”传闻便自流传到赤鲸帮这等下九流的江湖势力耳中。
再结合王克己口中此前透露“天子欲挥剑向世家”的风声，杨天行立时，便品出其中几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