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沧溟如电,剑折十三

“嘿嘿,女菩萨,”那小矮子从沙坑里滚将出来,拍着巴掌怪笑,“给我倒,倒,倒……”

他眼神绿油油,肩膀伤口血水滴落也不顾,又跳又笑,分明有些癫痴模样。

“你——你该死……”

沈月如桃花眸中满是羞愤,强行出剑,结果脚下一个踉跄,头晕目眩,仓皇以剑杵地,身子斜斜往杨天行靠去。

“嘿嘿,倒得好,”那小个子笑得更欢,可忽然表情一僵,“你怎么不倒?!”

他看向平静伸手扶住沈月如的玄袍青年,想到他先前那手真气掀飞铁蒺藜,脸上癫痴表情渐渐变作冷色。

“都出来罢……”

他扬了扬手,扯下一缕布条缠上肩,口出古怪音节,似切口,又似咒骂。

哗啦啦啦——

夜风轻拂,远处湖涛拍岸,馥郁的甜香夹杂湿气弥散,铁蒺藜四下叮铃乱响。

“剑心不稳,这便是下场……”

杨天行探指捻过风中一缕丝绒,视线掠过周围地坑中一双双冒出的绿油油眼睛,垂眸看向腰肢半软的沈月如。

“……”沈月如仓皇低头,霞飞双颊,不知是羞是怒,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竟连张口的力气也无,身子无力坠下,整个落入杨天行臂弯。

“俊后生,女菩萨,您二位行行好……”一老妪杵着拐上前,舔着舌尖哀求,“老婆子饿了好几宿,您就快些倒吧……”

“三郎你速速架锅,”有骨瘦如柴的老叟颤颤巍巍,一步一爬,踉跄怪笑,“嘿嘿嘿,小姑娘的肉肯定比龙王爷香……”

铁蒺藜打着滚儿落到脚边,沈月如恍恍惚惚,隐约听出这些怪人竟是想吃了自己,桃花眸中难掩惊恐,勉力仰头,去望身旁公子。

杨天行早已挪开视线,却仿知晓她正望来,当下淡淡问道:“可曾长得记性?”

“……”沈月如无言,想点头,却骇然见到脚边伸来一只干枯脏手要捉自己脚踝。

“等不及了,让我先吃一口、就吃一口……”

地上那人只有半截身子一只手,满头乱发如枯草,声似磨铁阴阳难辨,喃喃间已碰到沈月如足尖。

“不、不要过来……!”沈月如不知哪来的力气,泣声中往杨天行怀中缩去,连连摇头。

“去罢,留个活口。”

正仓皇间,她忽然感觉腰间传来一股暖流,耳边是杨天行不带丝毫感情的命令,她下意识扬剑斜撩。

噗嗤——!

断臂带起热血,飞洒溅满那刚爬到近前的老叟脸上。

“咦……?”他一怔,舔了舔唇角腥甜,眸中绿光更盛,“杀人了,杀人了……”

他回头,扬手尖笑:“嘿嘿,快出来呀,他们杀了——”

噗!利刃破空,老叟的话音变成了“呃嗬嗬嗬”的哽咽气泡声。

沈月如喘息收剑,手有些颤抖,接连两剑一断臂一割喉,总算让自己面前威胁一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感受体内逐渐恢复的力气,她声音凛冽,眸光逐渐变冷。

“女菩萨,老婆子真的饿极了,您就行行好……”

那老妪把枯木削成的杖抛开,跪倒前扑,似在哀求,埋下的眼底绿光炽盛。

“你找死?!”沈月如娇声呵斥,再不犹豫,毫无章法一剑下刺,带起破空风声。

“呃啊啊啊——”

那老妪惨叫,挟着锈铁刃尖的枯瘦爪子竟被沧溟剑精准钉入沙土,血流不止。

“天杀的,你们还等什么?”

那老妪声如夜枭,痛苦嘶吼,“赶紧上,杀了这对小畜生,老婆子死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放开千代婆婆!”黑暗中有人怒声,踏步前行。

沈月如紧了紧剑,想要拔出,竟发现被那老妪另一只手掐住卡紧。

“杀、杀、杀了她……”有人痴痴的笑,爬过铁蒺藜流下一地血。

咔嚓!沈月如咬牙拧腕,沧溟分开骨肉,搅断筋膜,反手斜剑就欲撩首。

“贱婢,你这贱婢……”那老妪捂手惨叫,险险滚地避让,一只左耳被削飞,“啪嗒”落上褐红沙地。

沈月如看得心尖直跳,周围已有七八双眼睛近到丈外,她抿唇凝眉,强提力气想要再取那滚地老妪咽喉。

“女菩萨,婆婆可死不得哩……”

那一直缩在后面看戏的小矮子悄然近了,一边怪笑一边撒过一把黑乎乎的物什,带起腥臭烈风。

“不好……”

沈月如将出的剑势一敛,瞧出这是暗器挟带毒粉,可终究不通武艺,先前不过仗着宝剑锋利勉强杀敌,此刻收剑亦无回防之法,心尖惶惶面色煞白。

“生死之际,岂甘人后?”

杨天行平静开声,不紧不慢探手,自沈月如掌中接过剑。

“记住,”他负手倒持沧溟,挥袖间指点,“战阵杀敌,首要攻占先机。”

话未落他足尖一点,人已如风流散。

嗤嗤嗤嗤嗤——

冷月下,玄袍化作残影,沧溟寒光若电闪,

画出血线折有十三。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那老妪尖叫,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连声呢喃,“不饮龙王血,怎堪上冢滩……你到底是什么人?!”

锵啷——

杨天行身影复现,沧溟归鞘,衣袂飘飘不见血。

“嘭嘭”接二连三,沈月如桃花眸睁大,前后不过一个呼吸刹那,周围十三道形貌各异的绿眼怪人便纷纷歪倒,栽入地里,褐红泥沙渐染胭脂色浓。

“你,你别过来,杀了我龙王爷不会放过你……”那老妪开始颤抖,抱着被搅出一个血窟窿的手开始蹬地乱爬。

“龙王爷?”杨天行嗤笑,刚捉上个官老爷,这又来个龙王爷。

“放心,我不杀你。”他脚步,抬步靠近,斗笠下的目光睨向四方。

沙沙沙沙——

远处沙滩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缩回地坑里,偶有铁蒺藜叮铛碰撞,却无人再敢吭声。

“小畜生,你给我站下!”

那老妪似乎知道无人再会来救自己,绝望中抠地快爬,狞声恐吓,“杀了我你也死定了,你放我离开、放我离开,不准过来听到没有?!”

“放你离开?”杨天行重靴轻踏沙土,再一步落下,嗤声笑,“也无不可。”

啪嗒!乌皮劲履踩上脊背,杨天行俯身,沧溟剑鞘拨开老妪乱发,对上她瑟缩的眸,饶有兴致问:“先告诉我,你们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