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靖海遗寇,莫问红袖
蓬蓬洲头,虫鸣寂声,周围十数道残躯停止抽动,腥甜的血香开始弥散。搜索本文首发: e8中文网:e8zw.com
“哪里人?嘿嘿……”
那老妪似听到什么笑话,先前恐惧一收,怪笑道,“俊后生你问这作什么?莫非你还当真打算放老婆子我一条活路?”
“你不说怎知道我放不放你?”杨天行不置可否,脚下轻轻用力。
咔嚓——
老妪嘶声吸气,只觉脊骨已然错位,浑身再无动弹力气,一时萎靡哼唧。
“公子……”沈月如悄然贴近,蹙眉疑声,“先前那无色奇毒当是东云外海流传的‘樱雪鸩’……”
她想到姨姨的珍藏中就有一瓶,心道迟早偷来给这恶人尝尝,不知觉间笑容上脸,梨涡隐现。
杨天行眉峰微扬,余光见着她说到一半莫名其妙开始痴笑,淡淡转过眸。
沈月如正好偷眼瞧他,见他察觉不由笑容一滞,忙正色肃容。
“我记得,《素问香笺》东云百花篇有载……”
她作沉吟状踱步,旋即装模作样眼前一亮,驻足轻语,“书中记海外瀛洲有奇花‘血樱’,独寒月之夜昙现,取其蕊芯可成鸩毒,见血封喉、极甜奇腥,不见血则无味,可散先天筋骨……”
“公子……”她柔柔一笑,桃花眸盈盈回转,似在解释什么,又似想给谁证明,眼中隐含期待,等那人给予回应。
“樱雪鸩……”
杨天行眸光微动,不甚在意,口中念毕忽盯着她眼神,笑问,“你方才唤我作什么?”
“唤作什么……?”沈月如眸光一怔,旋即心尖轻颤,暗暗垂眸。
“怎不继续唤我名姓?”杨天行不肯放过她,语带几分戏谑。
“我……”沈月如暗恼,恼的却是自己——
她恍然发现自己先前竟下意识放低姿态,接连唤他作“公子”,细究之下便连先前主动展露学识,也似因渴望得到他的赞赏,不想被他看作无用之人。
“哼哼……”杨天行摇头一笑,放过了她,见脚下老妪装死,拧眉左右一碾。
“啊呀——”老妪身子如遭电亟,扯着喉咙大口喘啸,“松……哈……松脚,小畜生啊啊……”
沈月如被这惨叫惊醒,见杨天行转过眸,想到自己先前竟连犟声也不敢,更加气恼。
“沈月如,你怎能被他这般吓住?!”她心头恨声,回想杨天行一路来恶言恶行,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可这自我安慰只能存续片刻,她颤颤闭上眸,眼前好似浮现大兄英容。
“月如你记住,”沉鳞水畔1,大兄背身洒脱,言犹在耳,“我沈宁此去是为尽忠平义,从今往后你切不可去往江南,更不准妄自思量寻仇……”
“可是大兄……”她睁开眼,看着杨天行冷峻眉峰,心中苦恼,“可那人他来了江北呀,就在……月如跟前。”
“哼……哼哼……”
那老妪忽而哼笑,终于缓过劲来,口中阴阳怪气嘲讽,“好后生,当真好狠的手段,你们大乾人果真都是这般冷血的畜生不成。”
“哦?终于肯说了?”
杨天行眸光变冷,直接喝断,“说说吧,你们倭人怎会现身于此,有多少藏匿?”
“呵呵……”老妪轻蔑一笑,并不语言,却未否认。
“倭……倭人?!”沈月如有些愕然,她并未有此般联想,倭人已快绝迹数十载,她只在幼时读史中见过。
杨天行却非胡乱猜想,此前便瞧出这些人个个五短身材,腔调古怪夹杂夷语,加之那茹毛饮血的癫痴作派,分明便是化外之民。
而纵观有乾一朝,扬州腹地的夷民便只有当年被靖海王几乎夷灭的瀛洲倭人,沈月如口中“樱雪鸩”亦为佐证。
见老妪又开始装死,杨天行快没耐心,平静问:“淮扬一道匪患不断,其背后可有你倭人作祟?”
那老妪被他踩在地上动不了,此刻闻他说破隐秘,当即也不笑了,脖子几乎扭转一圈仰头上望,绿油油的眸子尽是恨色。
“小畜生,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嘎嘎”地笑,笑得咳血,咳血不忘狞声,“你们这些屠夫、刽子手、吃人魔,我渡边千代在此诅咒,诅咒你们永坠九幽冥罗——”
咔嚓!骨骼碎裂声骤响,她话音骤止,口中瞬间涌出红与白的秽物,淌了一地。
“走罢。”杨天行收回脚,知晓她已自绝了生机,再听下去也是无益。
“杨……”沈月如张口,可发现自己竟再没有勇气直唤他的名字,只得埋头跟上,心中犹豫。
“你想说什么?”
杨天行语气平静,似乎先前审问只是信手,有没有回答皆无不可。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此行欲往何处?”
她已不问杨天行要待她如何了,只想知道自己后面究竟还会遇到什么。
这一路行来先是桅林悬首,再有万鳞迎月,接着人皮画鼓,被逼杀戮,她头一次认识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过那般坚韧。
这些经历
随便拿出一样,就抵得过她当年沦落北地那一小段仓皇流离的惊险,如此前路未卜,她心中时时难以心安。
“且行便是。”
杨天行脚步不停,故意吊着她,就是要她时时悬着心担惊受怕,如此方能快速磨砺心性,届时若堪一用,方可为其“开刃”。
沈月如不知他想法,先是暗恼他专断独行,可旋即又安慰自己,偷偷恨声:“不讲便罢,大不了我偷溜走,看你找谁去扮红袖苑主……”
“你在说谁?!”杨天行忽而扬眉,脚步一顿回头。
“你……”沈月如连忙止步,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
“你又要做什么?”她眸光蕴起水汽,心头当真有几分忐忑,懊恼方才低语出口。
“你可知沈红袖去了何处?”
感受着先前撒出的神念印记其中一枚,他突如其来如此一问,带着几分莫名意味。
“姨姨?她当然是在……”沈月如心头微惊,下意识抚上自己此刻易作的姨姨面容,忽警觉道,“你问姨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当真不让我问?”杨天行玩味一笑,暗道你届时莫求着我去寻她便好。
沈月如给他笑得浑身不自在,心道自己偷了姨姨的信,她此时该在城中寻我,这恶人没由来问起她,还那般阴森诡笑,莫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