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死也不和你回去
他越发清瘦了。
籁籁冷风吹拂着他身上的那件雀金裘，眉目如霜，脸色黑得可怕。
果真是他。
徐清梦惨白着脸，唇瓣因为难堪而微微颤抖着。
裴言安缓缓踱步到她身前，目光落到她身上各处，僵了一瞬：“汐娘，我给你一点时间，你想好跟我解释。”
徐清梦眼底一片黯淡，偏过了头，道：“不用，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便任你处置。”
裴言安见她这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气不消反增，平素最引以为傲的理智也瞬间溃散。
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徐清梦小脸惨白，呆呆地道：“我这条命是老爷救的，老爷想要，便还给老爷。”
裴言安没想到她会这么不怕死了，咬牙切齿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吧，为何要逃。”
徐清梦眼睫垂下：“我不想做妾，也不喜欢你。”
裴言安一怔，忽然想起了那日徐月影说的她喜欢沈鱼，想到这儿，本就乌沉的脸色更黑了。
头上绿油油一片。
“带她回去。”
他一声令下，几名侍卫立刻上前。
徐清梦肚子抽痛，求饶道：“老爷，你为我赎身的银子我一定会还的，加倍奉还，行吗？求求老爷给我一条生路。”
裴言安：“你这么说，我不同意就是不给你生路？”
“老爷，你可能不知道，月汐的生母以前便是妾室，最后却被卖到青楼做秋季女，月汐在生母面前发过誓，今生今世，绝不做人妾室。”
徐清梦道。
“那么之前你对我说的那番话，都是骗我的了。”
裴言安倒是知道徐清梦的确是个不愿意做妾的主，可是她明明说过，之前不是说遇到自己以后，愿意做妾的吗？
徐清梦知道，她惹到了惹不起的人。
当下无话。
裴言安瞧着她这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怒火更甚，强忍住怒气，又问：“所以巴巴地跟着野男人跑到江南，怎么没嫁他做正妻？”
徐清梦一怔，他竟连来龙去脉都查到了吗？
裴言安冷笑着上前，目光掠过她的肚子一瞬，定了定，又问：“孩子是谁的？”
徐清梦垂睫，不语。
“不见棺材不落泪，”
裴言安恼她不识相，恨她对自己不诚不忠，一心想让徐清梦服软。
他转过脸，吩咐手下：“把姓武的带进来。”
“是。”
两个侍卫领命出去。
徐清梦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悄悄看了一眼裴言安，他脸色铁青。
一看就是生了很大的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动那么大怒。
很快地，刚才从院子出去的那两名侍卫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麻袋。
徐清梦一惊，睁大了眸。
两个侍卫拖着麻袋走近了，把麻袋往地上重重一摔。
麻袋跌在冷硬的石砖上时，里面发出微弱的哀叫声，像是人晕过去又疼醒了的那种声音。
她捏紧了袖中的手，偏过了头。
裴言安一直冷眼瞧着她，见她花容失色，终于脸上浮现了笑意，笑眯眯地问：“你想知道里面是谁吗？”
徐清梦抬眼，无助地看向他。
对方镇静道：“打开。”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便蹲下身，将绳子解开，抽走。
落了一层薄雪的地上一片刺目猩红，哀叫声更加清晰了。
徐清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肺里像扎了冰刀子似地疼，她连忙转过身不敢再看。
地上被打到血肉模糊的人气若游丝地哀嚎着，雪地中发出雪堆被摩擦的声音。
“月汐，救救我……救救我……”
那人抬起眼，环顾周围，最后像是抓住救星般，朝着徐清梦道。
他每说一声，口吐鲜血，每一声呼叫都要呛出几口血沫子。
地上一片苍凉的白都被血染得猩红，徐清梦柳绿的衣裙站在其中，像是凌冽冬日中残存的一抹春意，在这冰天雪地的映衬下显得脆弱渺小。
“敢拐我的女人，死的不冤。”他冷漠地说着，对眼前的惨状没有多少反应。
徐清梦从那血肉模糊的脸上认出了武大富，不久前还好好地地站在她眼前的人，此刻血水融进了雪地，被打到奄奄一息。
气得发抖：“是我自己逃走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裴言安冷眼注视着她，见她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变化，走到她面前，单手握住她的后颈，迫使她看着惨状：“明明你就是在他的帮助下逃出来的，还说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以裴言安的地位，他有办法平白害死武大富。
意识到这点后，徐清梦感到一丝彻骨寒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到了脏腑，让她全身都在发冷，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裴言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拐骗我的女人，我要他死，不过分吧？”
这是警告。
徐清梦脑子里茫然地想着。
渐渐地，地上的武老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有棍棒落到身上的时候会微微动一下，最后整张脸埋在雪里，已经彻底不动了，像一块死肉般任由他们打下去。
徐清梦忍无可忍，牙齿都在打颤，颤声道：“人都要死了，求求你，别打了。”
裴言安阴着脸：“打！把这个老阉贼打死，剥皮萱草，让有些人长个记性。”
徐清梦笨重地走过去，护在武大富身上，眼泪忍不住滚落：“别打他了，真的跟他没关系，你要解恨，就打死我吧。”
裴言安瞧着跪在地上的徐清梦，冷笑着说道：“现在知道怕了？”
徐清梦彻底失控了，常年压抑的委屈决堤而出，她猛然站起身，声音都因为痛苦而颤抖。“裴大人，你出生高贵，有数不清的美人，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我就想好好过日子，不用受人磋磨，不用低人一等，我没有想过白白让你人财两空，我在赚钱，我会还给你的……”
院子里的官兵听到这些话，都转过头，装作自己是聋子。
“我看你是执迷不悟。”裴言安走到她面前，面上犹如覆了层寒霜。
徐清梦一阵茫然。
而她无知的表情却莫名让裴言安心头软了下，他忽然在她身前蹲下。
“我瞧着，你是鬼迷心窍了。”裴言安五指虚握着她的脖颈。“再硬的骨头，我也能轻易折服，何况是你。我能把这个野男人活活打死，你以为自己与他有什么不同吗？还不认错。”
徐清梦睁大眼望着裴言安，他低笑一声，又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拉着她起身。“你只要反省自己，向我认错，我就带你回去。”
死也不要回去。
徐清梦颤栗地抬脸，对上裴言安期待的眼神，她听到自己说：“不回去，我死也不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