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个月后,年关将近。
“不回。”
“咳咳咳。”
突然,裴言安一阵剧烈咳嗽,脸色也有些苍白,虚弱的他一只手扶住了门框,才未倒下去。
趁着这个机会,徐清梦紧张地看向武大富,用手帕给他止血。
裴言安余光瞧得一清二楚,怒火中烧,他紧抿着唇,阴沉着脸朝武老爷走过去,又是狠狠一脚,直接踢他在地上滚了两圈。
“徐月汐,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骗了我的女人。”
“执迷不悟是吧?很好,我立刻叫人把沈鱼绑过来,陪着你们两个死。”
徐清梦愣了一下,这其中又跟沈鱼有什么关系——
她又怎会知道,男人刚到京城,便去查了沈鱼,发现俩人并未见过面,才罢休。
但沈鱼和她以前的事,却是不假。
裴言安闭了闭目:“汐娘,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和我认错,要么看着他死。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说这句话。”他想到徐清梦那般爱过一个男人,脑子里又无法抑制地浮现出昔日二人欢好的模样,一颗心便沉甸甸地往下坠,好像怎么也落不到实处。他除了愤怒以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徐清梦终是忍不住说:“自从锦瑟坊之后,我与他再无干系,此次不过是在庙会上偶然相遇,我百般恳求他帮我离开京城,他被我所骗,如今凄惨万分,看在我为大人孕育孩子的份上,放过他一个无辜的人吧。”
武大富何其无辜!
裴言安心底一阵酸涩,并未立刻答话,良久后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武大富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迈过门槛,出去了。
良久过去。
徐清梦做了决定,咬牙,从地上起来,取出荷包里的银钱,走过去,交给大郎道:“乖大郎,你去医馆请个郎中过来好不好?”
“汐姐姐……”
屏风后头的孩子们怯懦地唤她。
徐清梦将腕上的银镯取下来塞给梁家女孩擦了下泪,道:“留个念想吧,替我向你们娘亲道别。”
裴言安站在院子里,悄悄地用余光瞥她。
对别人倒是温情,却对他这般冷血。
……
徐清梦回到西屋,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出了屋。
裴言安紧紧攥住她的胳膊,几乎是拽着她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里布置舒适宽敞,徐清梦被他推到里面。
裴言安与她对坐。
徐清梦低垂着眼,手指无措地绞着香包的丝线,一瞬间心底的苦涩与委屈又开始翻涌。
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到那里去。
想到这儿,不住地用手背拭泪。
对面坐着的男人,喉咙里发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冷笑,语气微沉。“汐娘,我愿意放过他,只希望你也乖巧些,永远不要骗我。”
徐清梦细弱蚊蝇地嗯了一声。
男人睨了一眼她的肚子,心中郁结,在望向她的时候更加躁怒难平。
若不是她不知死活地胆敢逃走,等她有了身孕,自己就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永久地留着她。
然而此刻他算是发现了,徐清梦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偶尔的服软并不代表她乖巧听话,不过是同样的虚与委蛇罢了。
“你再敢跑一次,便打断你一条腿,倘若你胆敢与任何人私通,我会亲自把你打死。”
徐清梦麻木地听着这些话。
裴言安冷哼一声,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望向别处。
大晋对于门第规矩森严,换做从前士族不得与庶民通婚,如今虽渐渐缓和,有士族与庶民成婚的先例,却也始终被人嘲讽轻蔑。而入了贱籍更是难以翻身,只要不恢复自由身,一辈子不能与良人通婚。这个女人本只配做个见不得光的通房,生了孩子都一样无法进门。
可惜,她根本不值得他费什么心思。
……
一个月后,年关将近。
京城裴府。
裴言安焦头烂额好一阵子了。眼看过了年便是三月春闱了,推行科举提拔寒门就在此刻。
今日伏案太久,等到忙完,快用晚饭了。
裴言安走到书房窗前,立住,
他好像已经许多日没有见着徐清梦了。
听下面的说,徐清梦一天吃四五顿饭,根本就没受到一点影响。
他以为徐清梦该消沉挫败,甚至被这突然的落差感难过到落泪,急不可耐地向他认错服软。谁知她竟很快就适应了,就好似对锦衣玉食不屑一顾。
恼她不识相,恨她对自己不诚不忠,一心想要打压的徐清梦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裴言安离开了书房,不知不觉走到了垂榴馆,直到看见窗前昏黑一片,才逐渐想起来,前不久他放下的狠话,说,总有一天让徐清梦过来求他。
这……
垂榴馆的下人房。
徐清梦回到裴府后,依旧在垂榴馆住着,只不过不再是正房。
而是住在了下人房,屋子很小,只有她自己住着。
天不早了。
她点了盏昏黄的油灯,就着微弱的光线,将木桶里烧好的热水,用葫芦瓢盛到铜盆里,简单擦洗。
她脱掉鞋子,双脚越发肿胀了。
腹大如盆,连坐下都要扶着床上的木柱。
裴言安虽处处逼迫她苛待她,却唯独没有再来责问自己了,多半是因为看在孩子的面上。
徐清梦看着木盆里的双脚。
倘若裴言安不放过她,难道她就要一辈子当个奴婢侍候人吗?
她已经受了这么多教训,逃出裴言安掌控的那一日遥遥无期,她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也许她顺从了,裴言安会待她稍微好些,让她过一过好日子了。
再不知死活地顶撞他,万一哪日他又发起疯来将她打死,当真是求饶都来不及。
就在她迷茫的时候,裴言安来了垂榴馆,身前的下人为他打着灯笼,照得院子里发出烛光的亮。
他一个人很快便进来了。
徐清梦惴惴不安地坐在床榻上,给裴言安腾出了房间中唯一的凳子。
他扫了一眼,没有坐过去,目光在简陋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才停留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