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殿前应对之策
江风裹挟着潮湿水汽灌入船舱,杨芝储借着摇曳烛火打量眼前青衫文士。此人自称金剑先生李助,腰间悬着柄青铜吞口的三尺长剑,剑鞘暗纹竟隐约透出血色。昨夜船行至瓜州渡口时,李助忽以指尖轻叩案几:"杨统制可愿观某剑道?"
话音未落,但见他右手拇指微抬寸许,右肩微颤。未见剑出鞘,未见挥砍之姿,亦未见剑影闪烁,杨芝储肩头云纹绣线似被无形气劲掀起涟漪。
舱内烛火骤然暗而复明,杨芝储只觉面颊掠过丝凉意,面前三尺楠木圆桌已沿着木纹缓缓裂开。切口处平滑如镜,竟连半粒木屑都未扬起。此等手段,实乃惊人!
"好个无影剑!"杨芝储霍然起身,他分明瞧见李助握剑的右手始终未离剑柄半寸,以杨芝储的眼力居然毫无察觉,这等隔空断物的手段,怕是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五人下船后,登岸后,他们换马不换人,寻得驿站投宿,歇息一夜后,取马匹直奔京都。每日仅草草果腹,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疾驰,全然不顾马力损耗。
官家闻探子来报,微微颔首:“还算乖巧,如此之人尚可一用。朕观今后杨太傅无需归府,留于宫中亦无不可,昔日他不也居于此地。”
杨芝储抵京后,即刻安顿众人住下,随后马不停蹄赶往宫中,言明欲寻何人。未几,便被引入宫中。
大殿的蟠龙金柱投下重重阴影,官家倚在错金凭几上,指尖正摩挲着枢密院新贡的金国镔铁箭头。当值内侍捧着青瓷药盏侍立阶下,杨芝储赶忙跪地叩头。
"臣杨芝储叩见陛下。"玉砖寒意透过膝甲直刺骨髓,他垂首盯着眼前五蝠捧寿地毯的织纹,听得头顶传来茶盏与金托相击的脆响。
"起来说话。"官家的声音带着宿夜未眠的沙哑,"高太尉奏称金军二万铁骑来袭,可你上月密报言实际不足三千,?"
闻焕章临别时的告诫犹在耳畔:“奏报须改三存七,尤其是各地禁军空饷之事,军务不可胡言,切不可主动请缨..."杨芝储斟酌再三,将军情逐一禀报。
官家听完军情眉头紧蹙:“杨统制所言当真?既然各地兵强马壮,何以让金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回禀圣上,微臣之言句句属实,只是军费多用于西夏战事,我国与大辽素无冲突,北疆数十年无大战。将士遂生懈怠之心。”杨芝储跪地答道。
“呵呵呵,好个滴水不漏的回答。如今若许你掌军伐辽,可有必胜把握?”官家一招手,太监慌忙奉上茶盏。
“回禀圣上,是以我军战力大不如前,微臣恳请圣上及早整军经武。日后若有机会收复燕云十六州,我军历时战力不足,恐将错失良机。”杨芝储道。
“杨统制亦有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志?”官家斜睨一眼,端起茶碗轻抿一口。
“圣上,微臣虽不才,亦是宋国子民,位卑未敢忘忧国,为官自当尽忠报国。”
“好一个位卑未敢忘忧国!”官家站起身来,轻击双掌,赞道,十二旒玉藻冠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若委你提举河北两路厢军,可否为朕练就一支能征善战之军?”官家虽已听惯此等话语,却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既有心又有力,稍加提携亦无不可。
杨芝储心如鹿撞,眼前浮现出闻焕章的那番解释。他重重叩头:“臣恳请仿效保甲法,准许州县招安流民为义从。每收百人便授予巡检之虚衔,遣其北上袭扰辽境。待他们与契丹守军两败俱伤,官军再以追剿匪寇之名越界...”
官家凝视着这个跪地的身影,不禁忆起多年前在潜邸初见时的那位少年伴读。彼时的高俅无忧无虑,一心只想作个陪读,如今却也学会了欺瞒圣上。这杨戬的子侄辈年纪尚轻,竟已懂得以流民之血染红自己的官袍。
“朕欲实实在在地打一场硬仗!你可有胆量应战!朕为你调集兵马,配备精良甲胄。六路各州之名将皆听你调遣,你可敢应战!”
“微臣自然敢,只是……”杨芝储面露一丝迟疑。
“只是什么?”官家追问。
“圣上明日早朝不妨一试,微臣不敢妄言。”杨芝储叩头于地,不敢抬头。
官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太监急忙捧上药盏,却被他挥手打翻在地。他怒目圆睁,似有话要说,半晌却沉默不语,拂袖而去。
杨芝储跪地,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忖:“先生此计甚妙,杀人需借刀。如今奸臣当道,仅凭一己之力实难撼动。这些奸臣关系盘根错节,若贸然进谏,无异于蚍蜉撼树。倒不如让官家亲身体验一番,如此一来,事半功倍,自身亦能得到重用。”
回到客栈,杨芝储唤来众人,提议一同前往妙雅居饮酒。此乃他之产业,既至京都,岂有不饮之理。五人迈入酒楼,杨芝储唤来掌柜孙新:“孙新兄弟,速去取窖藏之加饭酒来,再备些吃食。这些天赶路,皆食干粮,今日需开开荤。”
孙新颔首道:“大人一路舟车劳顿,烦请诸位稍候,我即刻便去。”杨芝储将其唤回:“这两幅画拿去说书,乃是画师王义所作。一幅为‘美髯公’朱仝,另一幅则是我的画像。这几日说书之唱本,我已带来。就讲杨铃辖大破西夏。哈哈哈哈,欲成大事,怎能不得民心。务必妥善安排。”
孙新接下画轴,下楼去布置了。未几,桌上便摆满了佳肴。顾大嫂捧着酒坛,匆匆上楼而来。她将酒坛轻轻放在桌上,笑道:
“大人,这可是窖藏五年的加饭酒,从不曾售卖,今日特地为您开封。”杨芝储点头示意,顾大嫂便为众人斟满酒杯。
酒香四溢,众人举杯共饮。杨芝储放下酒杯,环视四周,见酒楼内宾客满座,心中甚是满意。
“大嫂辛苦了,这是杨某一点心意,请大嫂务必收好。”一个锦盒推给顾大嫂,顾大嫂打开盒子一看,声音颤抖:“奴家这镯子,嵌着暹罗猫睛石...这可比来往达官贵人的精致多了。奴家怎受的起?”
“大嫂受的起,收着吧。杨某一点点心意罢了。”望着顾大嫂欣喜的脸庞,杨芝储心道,登州帮总算收复了。旁人以为孙立是主心骨,其实登州这些人只听顾大嫂的。就是不听,顾大嫂也有办法让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