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极乐往生

    林汐之细观医馆里的病患,踱着步子摇头道:“好像不行,随风,我觉得还是要用我的血。”


    柳随风一一把脉询问,确实如此,“可这么多人……你身子本就瘦弱,虽暂且无碍,但若连日如此,定是不行。”


    一病患怒而坐起,骂道:“不是说你是女菩萨吗?救人是你们应该做的,磨蹭什么?还考虑自己?想白吃我们的供奉吗?!”


    柳随风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将那病患拖下躺椅,任那他如何咆哮,他皆不理会,径直将他拖出门外,扔在地上,“滚,回家里等死吧。”


    早春的金乌当是在云上躲懒,那病患扑了一脸寒风,连连咳嗽,却不肯住口,“柳家……柳家医师打人啦!医师……打人啦!天理何在啊?!”


    街上还未恢复市集,行人稀少,没有驻足来看的,林汐之听着吵闹声耳中嗡鸣,胸口憋闷,尤觉晕眩,“随风,去把他带回来,他许是怕极了才如此的,太吵了,我头都晕了。“


    柳随风将她扶住,“之儿莫怕。有我。”


    楚逍只身前来,外头下起了濛濛细雨,那病患跌坐在地,就是不愿离开,他停住看了片刻,弯腰伸手,抓了他背后的领子,将他一把拎起,拖回医馆里。


    “柳医师这是救不了人开始杀人了?”


    林汐之揉着自己的头,听见楚逍声音,睁眼去看,玄黑的绣金衣袍似是熟悉至极,她痴痴往前走了几步,柳随风暗觉不妙,将她拉住,“之儿当心,那狗咬人。”


    “咬人?”她不知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诶,我为何会摸耳朵?”


    楚逍见她摸耳朵,笑了一下,她怪道:“你笑什么?”


    他曲指蹭了鼻尖,稍稍收敛,若无其事,目光刻意落在别处,“没什么,就是觉得猫耳朵许久没吃了。”


    “猫耳朵?”


    “是啊,又香又软。”


    楚逍笑着看她,满是趣味,吴悔随后而来,进门见了柳随风憋气的模样,他愣住一瞬,随后递上一个小瓷瓶,“殿下,小人已问清了,是王管事让瑶儿在年前施舍出去的饭菜衣食里下毒的,他与瑶儿说,这是庄大人的吩咐,闹出事来,才能引来雍京的大官儿。”


    “大官儿?是说你吗?”林汐之问道。


    楚逍回头答她,“是啊,我。”


    他看见柳随风翻了个白眼儿,不屑理会,又问吴悔,“庄文远不就是想引来雍京贵胄吗?难道不是他谋划的?”


    吴悔道:“庄大人也是听了王管事的话,才对这瘟疫态度松懈,疫症一出,王福安就与庄大人说,这也算是好事……”


    柳随风听得神思收回,“嚯?比我冷血?”


    “你?冷血?”楚逍看了看还在地上喘气的病患,“嗯,好像是。”


    那病患抓住机会便又要起身叫骂,“你们都不是好人!锦衣玉食,吃香喝辣,草菅人命!说是什么救治百姓,实则私心昭然!”


    楚逍在他面前蹲下,那病患往后缩了些,颈后忽遭重击,当即昏厥,“吵死了,药呢?季节要到了,把他拎到昌平大漠晒晒太阳,冷静一下。”


    “之儿不能一直放血。”柳随风苦闷道,“我们试过了,其余痊愈之人的血,不行。”


    “蠢货。”


    楚逍卷起了袖子,将手里的毒瓶打开,半瓶毒水倒进嘴里,毫不犹疑,吞了,“之儿从未痊愈,浑身是毒,我身上除了脑子有些毛病,别的都好,扛得住,容得下,现在放我的,事半功倍。”


    “你疯了吗?!”柳随风大惊失色,“那是多少人的用量,你可能会死的!”


    楚逍淡淡一笑,“所以说,你赶紧放,再赶紧把我治好,除非你承认你是个庸医。”


    林汐之呆愣愣眨着眼,“你喝了什么呀?”


    楚逍双臂将她环起,轻轻抱了抱,“我现在跟你一样,是男菩萨。”


    “男菩萨?”林汐之痴痴抬头看他,思绪重重交叠,空白稀释,前后不明。


    医馆病患看在眼里,纷纷唤道:“殿下!菩萨!殿下!菩萨!”


    楚逍直起身来,一脸傲气,“你看。”


    林汐之只有茫然,柳随风自身后将她拉开,“你跟我来,趁还没死。”


    楚逍一面走,一面示意吴悔跟上,问道:“那些暴毙的,他们可有去查?”


    “我出来时,鬼羯大人已经带着其余的大人们前去查看了。”


    “你去看看,带两个医馆的学徒过去,不用看出什么门道,让他们把尸首状况记下就行,别信那仵作。”


    吴悔领命,喊了两个学徒便跑了出去。


    老医师刚醒,在楼上开了窗户,楚逍抬头望去,两人打了个招呼。


    楚逍的血逐一滴入了每一包待煮药里,在煮的药汤也没落下,柳随风一遍遍看楚逍的脸,警惕着他也忽然暴毙,这罪过足以让他柳氏满门抄斩,眼前之人就是个疯子。


    楚逍擦了擦手,对林汐之咧嘴一笑,垂眸一瞬,嘴角渗出血来,他随手抹去,自语道:“真想骂人。”说着又回到药案前,问道:“还有吗?趁我没死,快点儿。”


    林汐之从背后看出他有些呼吸不畅,走近他,“你可有不适?”


    楚逍眼前已是白绸挂了满园,林汐之的脸在他眼里是眼眶乌青,嘴唇煞白的模样,他眨了几下眼,有些晕眩,自毒水入腹,虚妄幻相不曾消减半分,他硬是挤出笑来,“我没事,就是眼睛出问题了,没关系。”


    “你脸色不好。”林汐之抬手摸了他的额头,“但没发烧。”


    柳随风一番观察,舒心不少,“你是出现幻觉了是不是?”


    “闭上你的狗嘴,庸医。”楚逍剜他一眼,继续将自己的血滴在配好的草药上。


    柳随风一笑,“狗嘴总爱说别人狗嘴,同归于尽好了,疯狗。”


    林汐之左看右看,思绪飘忽,皱起眉头,“你们是在吵架吗?”


    “是。”


    “是。”


    “可外面不是都死人了,二位……”


    “都是他!”


    “都是他!”


    林汐之敲了敲自己越来越糊涂的脑袋,下意识地拉住楚逍,动作熟练,将他转向自己,“已经……差不多了,再多便……煮不过来,你还是……去看看……”她一面说一面掂量自己说的对不对,感觉是对的,便说出来。


    楚逍将顺着手掌纹路往下流的血擦在身上,看了看天,“嗯……是,这就去。”他吻了林汐之的脸,道:“早点回来。”


    林汐之愣在那里,指尖动了一下,微微抬了手,他退了几步,她停住,看着他提刀出门去。


    柳随风看出了他是脑子里有问题,却是死不了的,“这样儿的……挺过去,便可痊愈,嘶……这毒还真有些妙,还真就极乐往生啊。”


    “什么?”林汐之听见他说话,心神又聚,没明白。


    柳随风回望一笑,舒朗坦然,“没什么,我们赶紧继续吧。”


    “等一下……既有……可以熬过的,那……那便……筛一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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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舒沁昏睡的状况一日比一日重,楚勋亦开始头脑昏沉,重音发觉端倪,拉了流茵询问,“郡主平日里爱睡吗?”


    流茵摇头道:“不,郡主一向开朗,不是逛街赏花,就是去闹九殿下玩儿,睡得早,起得早,但自九王妃落水被柳氏带走,她便心存愧疚,许是心事之由?”


    “府中可有新添置什么,衣食,用物?”


    流茵回想一番,骤觉惶恐,“香!”


    重音一把抓住她,将她转向自己,“什么香?!”


    “库房里翻出来的旧物,是那个新来的女婢发现的,会不会?!”


    “快!去找凤姑娘和颜大人,快去!”


    重音将流茵推出门去,楚勋拍了拍昏沉的头,着人将府里的用物尽数丢弃更换,张以月远远看见,悄悄上前询问,靠近重音,犹豫着,行礼,“敢问重音姑娘,这是在……?


    重音怯怯一笑,欲说还休,不知如何解释,便道:“殿下用腻了,就都换换。”


    “哦……是我多事了。”


    楚勋走出门来,打量她一番,“你在你院儿里呆着,别四处走动,出了什么差错,我概不负责。”


    张以月抿嘴咽下一口委屈,低头道:“是,妾身遵命就是。”


    园中桃枝零散几点粉漫,池鱼停望,张以月快步走过,险些撞上赶来的晚晴,“呀,吓我一跳。”


    “王妃去了哪里,一转眼就不见了,奴婢好找。”


    “我去与重音姑娘说话了,没事。”


    晚晴心思转了一圈,“王妃又受委屈了是不是?”


    张以月摇头道:“没有,我锦衣玉食,怎会委屈?倒是你,我没有得宠,定是连累你了。”


    晚晴扶过张以月的手,“王妃哪里话,咱们总有翻身之日,老爷如此得罪了那九殿下,还不只是关着悔过而已?”


    张以月捂了她的嘴,“小点儿声,不是什么风光事。”


    晚晴退开,屈膝拜礼,硬气道:“王妃,奴婢定助你坐稳主位。”


    张以月无可奈何,可府中除了晚晴,无人与她是一处的,她叹气离开,“我累了,你退下吧。”


    楚勋将杨舒沁送回郡主府,颜崇安将禁军安排在了府中各处,“殿下,流茵姑娘,郡主身边皆已换了九殿下的人,休息些时日看看。”


    凤儿将杨舒沁房门关上,忧心道:“郡主昏睡不醒,也不知是何缘故,宫里的医官亦不可信,需修书告知主上。”


    “让我看看,我妹妹怎么回事……”楚粼一身黑灰道服,信步而入,府兵看见随从的腰牌,无人阻挠,禁军拉开了刀。


    颜崇安定睛细看,双眼忽然睁大,难以置信,“三殿下?!”


    “三弟?”楚勋以为自己看错,待他走近,又是一通细瞧。


    楚粼站在他面前,任他观看,双臂张开,“二哥可还要闻一闻这道观的烟火气?”


    “你怎么……”楚勋不知该问“来了”,还是“回来了”。


    禁军钢刀收起,楚粼目光扫过眼前几人,“我也不知啊,父王找我回来的,正好路过,远远见你们背着沁儿进门,便来看看。”


    园中新植的草木枝叶还未舒展,鸟鸣稀疏,无人应声,凤儿不识此人,但楚逍行前交代过,三殿下楚粼会回来,可斟酌行事,她上前拜道:“三殿下,郡主无端昏睡,主上不在,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楚粼盯着凤儿头顶珠花瞧了半晌,道:“哦……他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