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吴记船行,卫家大少
杨天行将灯火熄灭,见身后久久无有动静,便迈步打算开门。
宋书晴看着床前隐约背影挪步,下意识张口便唤:“七郎……”
杨天行脚步一顿,无奈道:“还有何事?”
宋书晴犹犹豫豫,嗫嚅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诗曼……你……真是那般看她?”
杨天行见她口是心非,先前明明说不问,却还是忍不住,一时哑然。
他沉吟片刻,最终只轻声一笑,平静道:“她真情抑或假意,又有何区别?”
似怕宋书晴追问,他再度补上一句:“于你于我,她终归是个外人。行了,不要胡思乱想,睡罢。”
黑暗中,宋书晴看不清杨天行的脸,却也听明白他的意思,为林诗曼哀叹之余,心头忽有悸动。
“七郎……”她再唤。
杨天行蹙眉,奇怪道:“还有什么事?”
宋书晴心头直跳,可这次沉默良久,终只把头埋进被子,瓮声瓮气道:“没,没什么……”
似怕自己后悔,她连声催促道:“真的没什么,你,你快走吧,不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
杨天行莫名其妙,见她久久无声,知晓是真的没有其他事情。
他不再停留,转身出了屋门,却不曾留意屋中一双眼眸看着闭合的门窗怔神。
…………
辰时,旭日东升,赤霞朵朵飘散,天边被染红大片
云台雅聚一楼大门口,杨国公府一行车马队皆已备齐,正自准备出发,前往江口镇西津渡口。
“七哥,都收拾好了,我们自己过去还是……”
杨平瀚牵过乌骓马,把马缰递给杨天行问道。
杨天行接过绳子,看了眼天色,开口道:“先走罢,直接去渡口。”
说罢,他回头看向云台雅聚入口,奇怪道:“怎么还没下来……”
他今日特意起了大早,本欲兑现陪宋书晴看日出的承诺,却不料她反而迷糊半天,醒来后又匆忙回了沐月庭,最终还是没能瞧见。
正思索是不是放出神识去探查,便见宋书晴跟着侍女绿禾迈着碎步行出门口,怀中还抱着只黑猫。
“七郎,你快来看……”
人还未走近,宋书晴便开口唤道。
说着,她两步走到近前,把怀中黑猫递给杨天行,恨恨咬牙道:“昨晚原来是它跟在我身后,真是,真是……”
宋书晴想到自己昨晚被吓得半死,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朝眼前黑猫瞧去,却见它身上仍沾着些许叶片,显然是不知才从哪里草丛间被捉到。
“那我帮你扔掉?”
杨天行见这黑猫还敢对自己呲牙,不由故意开口吓唬起来。
那黑猫本在丹霞观中常年听道经,服灵气,多少通些灵性,虽不懂人言,却直觉不妙,一时瑟缩进宋书晴怀中,再不露头。
宋书晴本还恨恨这黑猫半夜吓唬自己,结果却见它反被杨天行吓住,一时又心生柔软,连忙道:“七郎你说什么呢!才不要……”
说着,她连忙安慰怀中黑猫,看得杨天行一阵摇头,开口催促道:“先别管它了,我扶你上车,该渡江了。”
宋书晴这才反应过来正事,当即“嗯”一声跟着杨天行走,很快,便随侍女上了车中坐好。
“驾——”
马车缓缓驶动,路过青瓦白墙,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一路往丹徒县外行去。
…………
扬子江边,西津渡码头。
吴记船行外,一麻衣老叟正抽着旱烟,口中啪嗒啪嗒不断,细小的眼却四处张望,似在等什么人。
嘭——
麻袋被扔下脚边,带起一声震响。
“欸,老吴头,”力夫擦着汗,笑着打招呼,很是热情熟络,“又在等你那干儿子?”
老吴头瞥了眼这汉子,没搭理他,只随手挥了挥,连声催促道:“别在这犯懒,快去快去,干活去。”
那汉子讨了个没趣,正打算走开继续下一趟,却见老街口一戴草帽的高壮青年正朝这边走来。
“来了,在后边儿。”他不由朝老头使眼色,旋即再懒得停留,转身往码头走去。
老头被他提醒回头,果然见是自己等的那人,不由撇了撇嘴:“磨磨叽叽……”
那青年一身布衫,看似船行伙计打扮,草帽帽檐很低,挡住大半张脸。
老吴头等他走到近前,也不开口,只朝身后打着船行字号住屋转身,进入屋中。
年轻人一声不吭,跟着进了屋子,随手把草帽摘下,露出一张有些阴翳的面容,显然心情不太好。
“瞧清楚了?”老吴头叭嗒着烟嘴,问道,“是那人没错吧?”
年轻人点点头,自顾坐到桌旁,拿起一壶水便灌。
咕嘟咕嘟声不断,水溢出壶口,沾湿他胸襟大片,可他丝毫不顾,连连喝了七八口,才方自停下,直接拿衣袖抹了嘴脸。
老吴头瞧得直撇嘴:“卫渊,想你好歹也曾是百年武道世家公子……”
“如今……”他直摇头,口中不知是惋惜还是嘲讽,“啧啧,啧啧啧……”
卫渊豁然转头,眼底杀意泛起,可只片刻又垂下眸,把那戾气深藏。
老吴头不屑一笑,根本不怕他。
“你也准备渡江吧。”
他没了磨叽的性质,开口吩咐道,“回去告诉少爷,这杨七郎只身渡江,竟还敢拖家带口……”
他眸底泛起阴狠,剩下的话却是没有继续说要如何。
卫渊闻言原本死寂的眸光有瞬息闪亮,可随即又再度暗沉,他并未动身,反而沉声道:“没用的。”
老吴头不解,回头看向他问道:“什么没用?”
卫渊冷眼看向他,平静道:“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强,除非让吴九鼎亲自带人出手埋伏,否则光靠你口中少爷,不过是去送死。”
老吴头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卫渊啊卫渊,我看你是被那杨七郎杀破胆了吧?灭门仇人就在眼前,你连吠一声都不敢?!”
他走到近前,拿烟杆拍着卫渊脸颊,不屑道:“等他渡了江,那所谓江南杨天师的身份就没了丝毫用处,再强不过只身一人,能顶什么用?还用得着老爷出手?!”
啪啪声不断,一下下抽打面庞,脸上虽无什么痛感,可那话语,却刺得卫渊心底似被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