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贪酒误事？人心鬼蜮
江北，瓜洲镇。
江风猎猎，裹挟着淡淡的水腥味，三三两两的苦力卸着刚从船上搬下来的货物。
长长的石板路上，车轮碾过，留下深深的辙印，也带起一阵风尘。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是些粗陋的酒肆和客栈，高高挑起的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感觉和江南也没两样啊……”
杨平瀚收回视线，低声嘀咕起来，早已不复刚渡江时的新奇。
福伯冷冷瞥了他一眼，训斥道：“看看看，就知道看，让你去办点事情磨蹭半天！”
杨平瀚脖子一缩，心中理亏，也不敢反驳，只小心轻勒马缰，妄图往后躲躲。
福伯一眼看破他的小心思，继续训斥道：“你能躲到哪儿去？耽搁了时辰今天到不了扬州府，七郎能饶你，你看我打不死——”
“好了福伯……”
杨天行翻身上马，淡淡看了眼已被训斥得不敢回声的杨平瀚，摇头道，“走罢，现在赶快一些，当还能到得了。”
福伯闻言领命，最后瞪了一眼杨平瀚，才勒转马僵去队伍前方吩咐去了。
杨平瀚见老头子总算没了影，长长舒了口气。
“七哥，还得是你。”
他嘿嘿一笑，小心骑着马跟上前，低声埋怨道，“我就是去补马料的时候慢了些，就被老头子来回训了半天，真是……”
“你那叫慢了一些？”
杨天行蹙眉，声音也冷了下来，轻夹马腹开始前行。
杨平瀚见他如此，心知糊弄不过去了，便无奈开口道：“七哥，这事吧其实也不怪我，都是前面那伙人，他们非要拉着我去喝酒，我没忍住……”
车队开始挪动，马蹄“踏踏”，杨天行头也不回开口：“付家是什么人你知道？夸你几句你还真就上了天不成？！”
他语气并不似福伯般严厉，可杨平瀚却是瞬间冷汗直冒，再也不敢打马虎眼。
“七哥，我知错了！”
他利落翻身从马上下来，重重双膝跪地，带起一声闷响。
“吁——”
杨天行勒停乌骓马，让它转回头，绕着杨平瀚踏圈儿。
“你知错？”
杨天行垂眸，声音平静，嘴角却有冷笑，“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我……”杨平瀚张口，一时摸不清杨天行用意。
乌骓马行得很慢，咴儿咴儿的鼾声时左时右，马尾不时扫过他眼前。
杨平瀚想了足有好片刻，最后也只埋头，老老实实道：“七哥，我不该和他们去喝酒，误了时辰……”
“不该喝酒？误了时辰？”
杨天平静反问，说话间挥手一鞭，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啪——！
“嘶……”杨平瀚额头见汗，背上火辣辣的疼，嘴里却死死忍耐，不敢哼唧一声。
杨天行一鞭挥下，见他如此作态，终究无奈摇头，心知这小子见识太少，恐怕即使挨了打，也不知道为何。
“罢了。”他勒停马，转过身，跟上队伍，只对身后道，“先起来上马，跟上。”
杨天行先前那一鞭子抽得不轻，杨平瀚正自咬牙忍痛，这时见他似乎消气，当即快速起身上马，赶紧跟了上去。
眼下申时已过，日头渐渐西斜，正是闷热的时候。
杨平瀚随马背颠簸，只感觉背后隐约生痛，知晓当是渗了血，暗道：七哥该是真生气了，出手真狠……
这般想着，他不由轻拍马背，催促马儿上前，凑近了小声道：“七哥……”
杨天行淡淡瞥了他一眼，这时才平静开口道：“那一鞭子，是让你长长记性，免得以后被人随便骗去哪里宰了枉让福伯心累。”
他这话已近直白，杨平瀚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挨打不是因为什么贪酒误时，而是轻信于人。
“七哥您是说，付家那些人会害我？！”
杨平瀚虽听出杨天行话语含义，却犹自觉得不太像。
他也算是杨家第三辈，可杨国公府惨案发生前太小，从未上过战场，甚至未出过远门，哪知晓人心险恶。
杨天行头也不回，平静解释道：“你可知，那付家一行，尽皆是绿林悍匪，手中刀杀人无算，如今府中有我，他们方对你客气恭维，若哪天，府中无我……”
他淡淡瞥了眼杨平瀚，平静质问道：“你这身斤两肉，可足够他们，剥了下酒？！”
杨天行这话音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神识倾轧，杨平瀚眼前一花，似看到那一行豪爽大气的江湖大哥前一秒还在跟自己谈笑，下一刻便挥刀将自己斩成四分五裂，架上那火来烤。
“不……不要！”
周身灼痛似火焚，他悚然一惊，额头瞬间被冷汗浸满，口中惊呼声落下，那幻象才崩碎，痛感也逐渐消散。
他大口喘着气，一下又一下，满眼余悸看向杨天行，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何等错误。
“这次我真的知错了，七哥。”
杨平瀚埋头，眼底头一次开始思索自己平日行事。
“若
哪天，府中无我……”
杨天行先前话音似在耳畔回响，他忽然抬眸，惊愕道：“七哥，你是要远行？！”
“远行么……差不多罢。”
马蹄一起一伏，杨天行眸光微眯，随口承认了他有这个想法。
“扬州事毕，先去龙虎山，看看张灵澈口中那卷《伏魔宝经》，再想办法让那老天师借我所谓‘天书残卷’一观，如此，便该能确认了……”
他心中暗暗规划，已打算从彻底弄清自己身上那上古秘箓与道门口中“天书”的关系着手，尝试寻找于此浊世重新走出通天大道的方向。
杨平瀚自然不明白杨天行转变缘由，他忽然有些慌，试探问道：“远行，是有多远？府里怎么办？”
杨国公府遭逢大变，如今上上下下百十丁口几乎全把杨天行当成主心骨，若他离家日久，杨平瀚不敢想家中会有多少不安。
杨天行如何不知府中境况，可愈是这般，他愈不能自困樊笼。
“机缘万般待我，却不会从天而降，唯有主动踏上前路，待有朝一日寻遍四海八荒，如此，方有一线希望……”
他如今已坚定自己前路，明白唯真正修出上古异闻中那般天大神通，才能肆意为父兄复仇，才能在这浊世泥潭中，护住自己身周方圆净土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