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白堤红影，离经叛道
夜幕降临，头顶月明星稀，上弦月倒映水面，宛如一轮银钩。
蟾宫水榭中，宋书晴身子一个踉跄，伴随着口中“呀”地惊呼，身子不由自主跌入杨天行怀中。
绿禾身子一颤，看着眼前最后一盏宫灯，一时不知该不该将之熄灭。
熟悉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宋书晴脸侧爬上红霞。
“七郎你想——”她方才开口，旋即余光瞥见灯前绿影，心头一慌，忙小声提醒道：“绿……绿禾在这里呢，不要……”
杨天行却是没有如她想一般做些什么，而是转把手臂环到她腰际收拢，同时俯耳道：“闭上眼，别回头。”
宋书晴原本见他不听劝告还要揽腰，心中正自羞赧急切，却忽听他这么一句，神色有片刻愕然，可刹那后，她便轻“嗯”一声埋下螓首，只把睫毛轻颤。
杨天行见宋书晴听话安静下来，这才微眯眼眸，看向那沿湖堤岸。
不知何时，湖风倏忽静止，翠绿水波亦没了波澜。
那白石窄堤上，一着红衣的女子身姿窈窕，正自侧对着水榭方向，垂首凝望水中弯月。
“孤魂野鬼？”
极为细微的阴气蔓延，杨天行皱眉自语，“不太对，这是……”
他看着那堤上女子忽而背转过身去，身子只几个呼吸便渐成空幻，仿佛泡影般融入夜色，只留下一抹依稀乌发随风的影子，久久不散。
“有趣……”
杨天行忽而生出几分兴趣，对这濯园的来历起了几分探究之欲。
他神识之下看得分明，方才那抹红影根本无有实体，甚至孤魂野鬼都称不得，倒像是一种刻印在此间天地的蜃景复现。
“天行？”宋书晴见他久久没有动静，忍不住悄悄睁开半只眼，贴着他胸口轻唤。
“好了。”杨天行放松揽住她腰际的手臂，笑着安慰道，“没事，就是刚才有只小虫豸落到你背后……”
他不安慰还好，宋书晴本来也想不出这等风雅环境能有什么恐怖，可此刻听闻杨天行话语，当即吓得面色惨白，惊呼道：“虫子？！哪里在哪里？天行你快把它赶走！”
杨天行莞尔失笑，他倒是忘记宋书晴生平最怕那些蛇虫鼠蚁，便是见条蚯蚓也能吓个半死。
“好了好了，早都赶走了。”
他连声安慰，旋即对一旁绿禾吩咐道，“别在这里待着了，熄了灯收拾一下，来扶小姐回漱玉轩。”
“是……”绿禾长长舒了口气，终于把最后一盏灯熄灭。
她方才一直背过身，没瞧见那堤上红影，倒是听闻杨天行口中话语，只当真有什么虫豸近身。
盏茶时间后，漱玉轩中，数盏灯火映着红烛根根，把屋中照得一片亮堂。
“绿禾，快，去叫香儿她们过来，再帮我把屋里打扫一遍……”
宋书晴犹自不放心，开始作起安排。
绿禾自然不会反驳，只躬身领命，去后院唤侍女去了。
杨天行见宋书晴来回走动不肯坐下的模样，一时好笑，劝道：“放心，这里——”
他话到一半忽然止住，旋即悄然屈指一弹，一抹剑气倏然破空，将正自从屋梁上垂下的一只血红蜘蛛斩灭成齑粉。
“这里怎么了？”宋书晴丝毫未觉自己背后高处撒落的几点微尘，奇怪杨天行怎么话只说一半。
“这里没有虫豸。”杨天行淡然一笑，很是认真开口，“我仔细瞧过了，安心便是。”
“没有么？那便好，那便好……”
宋书晴见他说得认真，知晓杨天行种种神异手段，当即也放下心来。
正说着，绿禾亦带了两名侍女回来，便想要开始从角落里依次清扫。
宋书晴见状，想了想，还是道：“绿禾，算了。”
绿禾一怔，只片刻思索，便猜到多半是杨天行又作了什么，当下也不多言，只一礼后重新领着二侍女下去。
“那些灯也熄了吧……”宋书晴哀声一叹，总算从先前惊吓中回过神来。
说着，她便动手将手边红烛一一熄灭，不愿浪费一灯一盏。
杨天行摇头一笑，弹指连挥，屋中四角灯影轻晃，转瞬间熄了大半。
“够了，就留这些罢。”
他停下动作，对宋书晴道，“不要动了，坐过来歇歇，等你睡了我再走。”
说着他自顾坐到桌边红木椅上，随意拿起一卷书册翻看。
宋书晴见杨天行这样说，倒也没有推辞，这濯园虽美终究是陌生环境，加之心有余悸，便依杨天行的话隔桌而坐。
“天行……”
眼下不过戌时末，还远不到入睡的时候，此刻屋中寂静，她不由想起下午说的事。
“怎么了？”杨天行目光回转。
灯下，宋书晴脸色变换，时忧时喜，最终轻轻跺脚，转身去沏了壶茶来。
“七郎……”
她给杨天行斟满一杯温茶，纠结片刻，还是提议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帮婉婉她……”
“不急。”
杨天行知道
她想说什么，随手接过茶，笑着把视线挪回书中。
“我先找人问问。”他随意开口，沉吟片刻，又补充道，“若问出真是有人构陷苏明哲，我便去把那棋盘讨回便是。”
“这样么……”
宋书晴本为苏婉清忧心，可待得杨天行真说要出手，她又纠结起来。
“不行，这样也不太好，那毕竟是三司衙门，我们在扬州人生地不熟，也不能总麻烦那位王大人……”
宋书晴自语喃喃，觉得不应该为这种事情让杨天行去找王克己。
杨天行只含笑不语，对此不置可否。
“到底怎么办呀……”
宋书晴忽而有些泄气，她坐到杨天行对面，抱着双臂趴倒在桌案上，呢喃道，“婉婉把家里祖传的棋盘偷偷送出去，怪不得苏世伯这么生气……”
杨天行翻书的手一顿，眼前闪过苏婉清那略带三分锋锐的峨眉。
“呵呵……”
他摇摇头，却是对这位四嫂有了些新的看法。
按他过去的了解，苏婉清当是同她父亲苏定远一般极为守规矩的人，一言一行皆有斟酌。
可如今却是偷偷拿家传的棋盘去“赠礼”，换得长兄自由，这般离经叛道的行径，无怪乎苏定远气得当着他这个客人面也压制不住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