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珍本孤籍,蒙面蓑衣

见宋书晴还在闷闷不乐,杨天行不由放下手中那卷《玥华录》,沉吟道:“这样吧,我自己让人去查。”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到时若真是被人构陷,我再想办法处理,这样你该放心了?”

宋书晴听得他安排,只觉这样的确最合理,可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可若是婉婉大哥真是自己犯了错呢?”

她一时有些纠结,不知若这种情况,还该不该让杨天行出手。

杨天行倒是不会过于纠结这些,不过他想到苏明哲当时对自己的态度,嘴角忽而玩味道:“那便让那苏明哲亲自来请,我便有理由出手了。”

他却是刻意避开了对错,终究是起了私心。

宋书晴到底机敏,察觉到他话中刻意,一时张口,却终究没能劝阻出声。

“就当为了婉婉……”

她心底暗叹,知晓杨天行终究不可能视之不管。

“好了,不说这些了,等我让人查过再看罢。”

杨天行淡淡一笑,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正欲重新拿起那卷《玥华录》翻看,忽而心中一动,神识中,自己种下的标记近了。

“天色不早,去歇息吧。”杨天行忽而开口。

宋书晴刚被劝停下思索,忽而闻听杨天行催促,只觉心神忧思之下疲倦上涌,掩口淡淡打了个呵欠。

“好吧……那七郎你也早些睡。”

她揉着睡眼喃喃,旋即眼神一清明,认真叮嘱道,“再过几日就是花月节了,可不能乱了时辰。”

“知道,知道……”杨天行连连称是,见她还有开口的趋势,忙起身往屋外走去,只挥手朝身后道,“不用送我,快去歇息。”

“七郎他,是不是……在嫌我啰嗦?”

宋书晴张口欲言,心底莫名又泛起些新的愁绪,秀眉淡淡一蹙。

“唉……”

她却终究没有出声,只无声一叹,静静看着杨天行出门而去,转身进入里屋。

…………

半个时辰后,揽月阁。

二楼书房,杨天行推门而入,四角宫灯无火自燃,刹那带来光亮。

他向来不喜下人服侍,是以这濯园中最大一栋阁楼不过住了两名侍女在阁后杂役间。

“等了这么久,该是有个结果了……”

他想起当日金陵城南,瓦砾坊中那颗封于血瓮中的人头,还有那街头抱着囡囡垂泪,却仍自不肯哭出声的少女。

“这是方才入城?”

他如今神识凝练,只往一个方向探查模糊感应已可延伸出数十里地。

此刻感受神识中标记的靠近速度,估摸大约还要半个时辰才能抵达此处,杨天行也不急切,自顾往临窗边书桌后坐下,重新看起书来。

想起先前在宋书晴住的地方随意翻到那本讲前朝末期民间一些风雅趣事的《玥华录》,还有湖堤边那抹红影,他忽而起了些兴趣。

“会是什么人……?”

他不再去看自己带来的道门经典,反而随意翻阅起此间原有的寻常书籍来,试图找出其中一缕关联,权当作等候时的解闷。

濯园原来的主人似乎也是个爱书之人,杨天行略略一翻,便见到许多珍本,更有不少估摸都是孤籍——

《晚照集》的扉页,墨迹暗沉,想是主人时常翻阅的珍爱之物,他随意翻了几页,尽是些悲春伤秋的语句。

他拿起另一本《镜华遗韵》,竟是前朝一位王爷的真迹,笔法飘逸,墨色饱满,跃然纸上,足见原主人对书法大家情有独钟。

翻开《弈道真解》,入眼便见一个残缺的棋盘,他随意阅览,见里面记载着许多残局,却是没有留下什么解法。

“尽是无解残局,如何能称得‘真解’?”

杨天行摇头失笑,随意把这本有些名不副实的棋谱放下。

指尖随意掠过剩下几本,《南柯梦呓》、《东海遗闻录》、《养生录》被他一一打开又闭合,本本书页都有些泛黄,显然置于此间日久,早已无人翻阅。

“无趣……”

见这些书籍翻遍也没有一本能比得上先前那本《玥华录》来,他不由索然无味,重新拿起自己带来的道书翻看。

窗外星辰似萤,弯月倒挂于阁楼下水面中,杨天行临窗揽月,静静伴着灯火。

夜,已深。

踏踏踏——

轻微脚步声自揽月阁外传来,不多时,福伯提着孤灯,引一蓑衣斗笠的黑衣人靠近,终站定在阁楼下。

“上来罢,直接来书房。”

杨天行放下手中书,神识传音入了楼下正欲敲门的二人脑中。

福伯眼神微微愕然,这还是杨天行头一次以这般形式与他“讲话”。

“少爷果然已非凡人……”

他心底滋味莫名,如何不曾料到以武起家的杨国公府会出了少爷这么一个异类,在道法一途上走出如此之远。

“你自己上去罢,少爷该是在等你。”

他对身后开口,旋即推开门,自己提着灯笼让到一旁。

“嗯……”

那蓑衣客闷闷点头,旋即也不借灯火,就这么抬脚迈入漆黑阁楼中。

嘎吱——

屋门无风自闭,把那蓑衣客背影遮挡。

“这人,好重的戾气……”

福伯眸光微动,那片刻引路,他只感觉身后跟的不是什么活人,反倒像头野兽,让他如芒在背。

“少爷提前让我等他,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有些摸不准这人是何来历,也愈发不明白杨天行暗中一些行事,最终只能摇头浅叹,转身回返而去。

二楼,书房门口。

蓑衣客深深吸了口气,旋即抬手,轻叩房门三声。

咚咚咚——

“主上……”

他哑着声音轻唤。

杨天行正续上一枝檀香,闻声头也不回,只平静道:“进。”

房门被推开,屋中灯火明亮,窗外湖风带来水汽,吹散刚飘起的几缕香烟。

“事情办得如何了?”

杨天行将香炉合上,这才回身打量,灯影轻摇,他这才看清,来人竟蒙着脸。

“你这般打扮做甚?”

他轻轻一皱眉,淡淡吩咐道,“都摘了罢。”

“是,主上。”

来人应声脱去蓑衣,摘下斗笠,同时解释道,“属下模样骇人,此去多现身人前,不得已才蒙面。”

说着话,他把蒙面黑纱摘下,却是露出一张兽脸,火光映衬下似狼又似狐,格外的扭曲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