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裴言安让徐清梦留下一起用早饭。

用过膳后,底下人上来把菜撤下。

裴言安忽然道:“你平时喜欢什么?我让厨房以后做。”

徐清梦想了一想,道:“不知道,我没有讨厌吃的,什么都行。”

裴言安看了她一眼,自从发生过那样亲密的事,待她自然也不同旁人一般了。

他不是不知道他的那些同僚们,是怎么样宠爱女人的。

“你想要什么,和我说。”

男人话中带着宠溺,引得正好抬着东西经过的两名丫鬟侧目。

徐清梦脸色绯了几分,她微微垂着眼帘,粉唇含着娇羞:“我有一事想求爷。”

男人勾手,以指背轻轻地抚过她柔软的乌丝:“说。”

“我想出门去城里逛逛,可以吗?”说罢,她仰着脸,一双水盈的眸里含着期待。

“想买什么?”

“府里什么都不缺,我也不是想买什么,只是自幼听说京城繁华,还未曾见过,想出去见识见识。”徐清梦轻声软语,倒也没有说非去不可之意,只是眼底却流透出几分对未知繁华的憧憬。

裴言安没有不应的道理:“想去就让伺候你的丫鬟找管事安排车子,出门带上丫鬟,再带两个小厮。”

“多谢老爷。”

徐清梦眼底泛过亮光,心中欢喜却不敢表现太过。

其实上京如何繁华又与她何干,她是想寻个机会了解外面的世界,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让好叫她日后存活,不至于出了金丝笼就死了。

裴言安看着那难掩的喜意,眼底滑过一丝异光,随后转身吩咐崔金水道:“去库房拿些银子给汐姨娘。”

“是,爷。”崔金水应道。

裴言安出手不算大方,只给了她五十两银子。

管事那边却是存了讨好老爷身边唯一侍妾的心思,亲自去下面安排了府里最好用的马车。

徐清梦带着银钱和几样不喜欢的金银首饰,坐在马车上,心里开始计划着怎么用目前有的这些银钱鸡生蛋,蛋生鸡。

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得宠,也不过跟金丝雀一样,以后说不定怎么样呢,那天被主人厌了腻了,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领便只有等着死亡。

而做这些都还得悄悄打听,以免裴言安知道了。

给她驾车的车把式是裴家的家生子,五十来岁的人,儿子就在裴言安的手下当差,他对上京城十分熟悉。

路上,徐清梦听着外头的声音,知道是到街市上了,便打开轿帘儿,观察着街道两旁酒肆商铺的动静、引车卖浆者的言谈举止。

徐清梦心里暗暗地记了下来,最后借着口渴泛累,让他在一家书芳茶楼停了下

进去后,她找了个雅座,点了一壶君山毛尖,又点了两样糕点,在靠窗之处坐了下来。

临窗而望,能看到上京城一片繁华,更能看到京城里有哪些人在做哪些生意,尤其是有没有女子出门做生意。

徐清梦趴在窗子上看了一会儿,果真叫她看到了几个挑着竹箱出来卖珠花手帕的妇人。

她心下有了主意。

徐清梦让车把式留在这里等,带着两个丫鬟出去逛街了。

路上,姚黄指着一家排满食客的铺面,说道:“汐娘子,你看那边围了好多人啊,我们去看看吧。”

那是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门口摆着吃食,依来排队的客人穿着打扮来看,这家卖的东西,应该价格不贵。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味。

芙蓉忍不住道:“那是卖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三人便走了过去。

徐清梦看到是卖掉自己的张氏,她脸上如今瞧不出昔日的穷苦之相,身穿一身体面的衣裙,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幸福地做着吃食。

徐清梦觉得心脏一阵剧痛,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应该是原主的反应,毕竟原主在张氏的许诺下,为徐家当牛做马整整十五年,长得十九岁还被张氏留在家中蹉跎青春,最后更害她沦为最下贱的妓女。

定了定神,徐清梦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张氏的头发。

“砰——”

徐清梦把张氏的头狠狠往下一摁,张氏冷不防地,额头触在了石板上,顿时红肿起来。

“谁,是谁!”

张氏晕乎乎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徐清梦五指蓄力,死死地扯着张氏的头发,迫使张氏面向自己。

她淡淡一笑,问道:“嫡母,你害的我好苦啊,不是说我好好干活就把我许给正经人家吗?怎么把我卖给青楼里的妈妈了?”

闻言,人群里不知是谁先唏嘘了一声,转而纷纷都交耳议论起来。

张氏扭曲着一张脸,抬头,正要骂,待看清之后,如冷水浇头,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看到这个小贱人,不是说,进了青楼就再也出不来了吗?

这时,张氏忽然发觉,周围的人,开始用一种打量的,鄙夷的目光瞧着自己,心突突一下,这里有不少人可都是青槐巷的街坊邻居,她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是卖女儿才有的今天。

张氏努力镇定下来,中气十足地嚷了起来:

“大家快来评评礼呀,十几年前,一个青楼女子带着孩子来到我家,把孩子一扔,人就不见了,我家相公和我心软,尽管家里再穷也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拉扯大了,她现在就这么对我……”

徐清梦冷笑:“父亲是秀才出身,又不用交税,家里怎么就穷了?还不是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到外祖母家里了,家里浣衣煮饭,哪样不是我做?就算家里穷,要把我卖了,把我当成丫鬟也行,怎么把我卖到妓院里去了?所以我这些年在家里当牛做马,就换来你这般蹉跎我?”

太炸裂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小骚蹄子子,你还好意思说!还没出阁,就跟沈家的书生勾搭上了!天天去人家家里热脸贴冷屁股,天天想着攀高枝,殊不知你这样把我们徐家的脸都丢尽了,可人家马上就要考上进士了,你也不照照镜子,人家能看上你,我不把你卖了,恐怕是你整个人都白搭给人家,人家还不要呢!”

张氏拍着手,一脸刻薄,不屑地大声嚷道。

她这么一说,倒让徐清梦脑海里关于沈家的记忆涌了出来。

徐清梦为原主感到不值。她当牛做马伺候的徐家一家人,把她卖到妓院;曾许诺有了功名之后就娶她的人,功成名就就放弃了她。

徐清梦不再和张氏争执,车把式找来的时候,徐清梦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张氏这里。

回去的路上,徐清梦坐在马车里,回想着原主这些年受过的痛苦,决定要让张氏在青楼里为娼;至于渣男,不是攀上高枝了吗?

那么她就让沈家,怎么爬上去的怎么跌下来。

伤害过原主的那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